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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

剧场的穹顶像是某种巨型凶兽被剥开的腹腔,搏动的腥红色暗光投下令人窒息的阴影。苏桃残破的躯干瘫在滑腻冰冷的石砖台面上,刺入肘臂和那两根生锈的倒刺“尸钉”拉扯着肌腱,每次微弱的抽搐都如同刮骨钢刀在伤口深处搅动。额角血肉模糊的“戮”字烙印持续散发着滚烫的诅咒灼痛,却在这弥漫的尸油腐臭和鲜血的腥气中被麻木地稀释。

视野狭窄,被木笼粗大的原木栅栏切割。栅栏外只有翻涌着暗红气泡的深渊,腥热的气浪裹着骨髓熬炼的臭气阵阵扑来。更高处,那巨大尸骸拼凑的主控台上,怪物手中的颅骨编钟正在轰鸣!

“铛啷啷啷啷——!!!!”

无数颗扭曲黏合的骨钟在巨大生锈骨锤的轰砸下发出濒死的颤音!那声音如同地狱巨兽的嚎叫实体化!狂暴的音浪裹挟着喷射的粘稠猩红秽液,瀑布般冲垮听觉!耳膜深处被震裂的锐痛混合着粘稠脑浆的温热触感,让苏桃本就脆弱的意识如同暴风雨里碎裂的舢板!

【深渊尸髓剧场】

【状态:劣质低熵商品】

【生存倒计时:15小时47分09秒……08秒……】

猩红倒计时数字每一次闪烁都敲击在冻僵的神经上。

“哗啦——!哗啦——!”

冰冷的金属拖拽声从左后方刺破音浪的空隙。伴随着那锁链刮擦地面的噪音,是之前那个蛇音腔调的尖细嗓音,正发出一种扭曲、谄媚的、如同毒蛇对着尸体献媚的腔调:

“……五号拍品!新鲜出炉!特惠特惠!戮印炉鼎——纯天然无公害残缺货!瞧瞧这身条!瞧瞧这烙在额头、还冒着热气的戮印!保真保烈!一口价……”

苏桃甚至感觉不到屈辱。被贯穿在拖拽链刺上的躯体只是麻木地、被无形力量带动着,在油腻冰冷的石台面上“嘎吱”一声,往前拖挪了一尺。露出更多残存的身体细节。断臂的灰白断口暴露在浑浊的腥红光线里,断腿的畸形扭曲贴在石板上。视线因剧震和麻木模糊不清,只能看到栅栏更远处隐约晃动、形态扭曲的幽绿光点——大概是其他“货物”或者“买家”的位置?

“……嘶……看额角那个戮印……墨绿瘴疠煞气浓!还是新鲜的!少见!就是身子骨……烂透了点……”一个阴恻恻的、带着回响的声音响起,如同从腐朽的地下棺材里发出,“……顶多……是个剥皮拆骨的拆料价……”

冰冷的气息掠过苏桃暴露在外的皮肤,如同毒蛇的吻。是神念扫视。

“嘎嘎……您老眼毒!但您没嗅到吗?”蛇音立刻谄媚地接上,甚至故意提高了音量,“除了戮印的瘴疠煞气……这股子残留的冷劲儿!这股子能把瘴毒都冻僵一点的……冰渣子味!”

“……哦?”棺材里的声音似乎有了点兴趣,“哪来的寒气?这鬼地方可产不了冰。”

“嘿嘿……小的也纳闷啊!”蛇音越发神秘,“八成是死前遭遇了异种寒系力量对冲!戮印上头那点刚硬的冰棱气儿还没散干净呢!您想……能跟鬼瘴疠母煞气硬杠留下的寒冰底子!就算是残渣!也值点钱吧?熔了做炉鼎炉芯!或者炼一具寒煞尸傀,绝对有嚼头!嘎嘎……”

拖拽的力量再次加重!苏桃的身体被粗暴地再次往前拖拽,重重撞在栅栏底部的原木上!额角的戮印狠狠磕在冰冷的木刺上,灼痛混合着撞击带来的眩晕瞬间席卷!意识仿佛碎裂成了无数冰片!

“……三流残渣……”另一个方向,一个更加宏大、如同闷雷碾过铁皮罐头的声音响起,带着极致的不耐烦和毁灭欲望,“……鬼影森森拖什么拖!锤了!给本座的宝骨再添点怨魂养料!下一个!”

话音未落!

整个巨大尸髓深渊剧场穹顶之上,那由咆哮凶兽骸骨组成的“熔炉”核心,两点墨绿色的巨大魂焰猛地爆燃!如同两点燃向炸药桶的幽冥鬼火!

轰!!!

一股磅礴、粘稠、如同实质山峦的腥红怨念轰然从天而降!不是能量光束!而是纯粹以亿万尸骸怨毒凝聚的毁灭意志!目标直指木笼中如同垃圾的苏桃!

要……被……碾碎!

在这股毁灭意志临身的瞬间!苏桃体内那片早已被无数创伤、污毒、剧痛反复犁平的死寂深处!那颗伪阴丹破碎后冰封的引力奇点“废墟”之上!

一丝难以察觉的裂纹陡然绽开!

一种源于生命对“抹杀”的极致恐惧!一种对这残渣之躯即将化为虚无的终极抵抗!引爆了那冰封废墟最底层的……一丝联系!

不是力量!是印记!

那烙印在苏桃左臂深处、被强行唤醒过一次、又被寂灭道痕反噬污染后彻底冰封的……顾苍生权柄印记!

此刻!在这即将被毁灭意志碾碎、存在痕迹彻底磨灭的最后一息!

这微弱的印记!如同感知到了“存在”本身遭受的绝对威胁!也如同感应到了某种……同源极寒气息的遥远共鸣?!

它!

在沉寂的绝境中!发出了最后一次……微不可察的……

共振!

嗡!!!

整个尸髓深渊剧场核心区域!主控台上那正待挥下生锈巨锤砸碎另一个颅骨编钟的巨大尸骸怪物!它的动作猛地一顿!

不是物理的停顿!

而是它那包裹着腐朽妖兽皮囊、缠绕着污血锁链、散发出浓烈尸油恶臭的巨大躯体内部……支撑其“运行”的核心尸髓能量运转……

凝滞了!

一股来自它脚下无穷深渊、最底部、沉积了亿万骸骨油脂怨念的“尸髓熔湖”深处!

一股极其微弱!极其纯粹!带着万古玄冰深寒本质的……

冰冷!

被这共振引爆!强行从无数污浊混乱的尸怨念力中剥离了一丝!

这股冰冷的、与顾苍生本源同源却又沾染了深渊尸气的寒气,此刻被权柄印记最后的波动强行激活、抽取!

如同点燃引线!

轰——!!!

这股微弱的、刚刚被激活的深渊寒气,沿着苏桃与主控台之间那无形的拖拽锁链连接!无视空间!无视尸油怨念的阻隔!瞬间倒灌!

目标!

正是那股从尸骸熔炉核心直降而下、要将苏桃碾碎的厚重怨念狂潮!

嗤啦——!!!

如同滚烫熔岩被投入了绝对零度的冰河!

两股同样庞大但本质极端对立的力量(毁灭意志与深渊被引动的冰寒)在苏桃身体上方不足一尺的高度!

猛烈对撞!

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只有冰冷的白霜瞬间蔓延!将那腥红的毁灭怨念狂潮刹那间冻结在半空!凝成了一片巨大诡异的、蠕动着黑红诅咒符文的白霜冻云!悬停在苏桃头顶!

冰冷刺骨的寒气如同万千钢针疯狂扎向她的皮肤!冻裂的麻痛感竟诡异地短暂压过了额角戮印的灼烧!更奇特的是,那因对撞而逸散的冰寒气流拂过身体时,左臂深处那沉寂的权柄印记似乎……极其极其微弱地……回光返照般悸动了一瞬?如同濒死的鱼在冰渣中弹跳!

时间仿佛凝固了一秒。

整个深渊剧场的轰鸣骤停!

尸骸主控台上,那巨大的怪物第一次发出了不再是轰鸣的、带着一丝……呆滞?疑惑?的沉重气流摩擦声!如同生锈的齿轮被强行卡住的咆哮!它眼中的墨绿火焰剧烈跳动!

“搞什么鬼?!”那个闷雷般的声音再次炸开,带着被亵渎的暴怒,“尸髓熔炉在打盹?!寒玉的垃圾货又在作妖?!”

蛇音也猛地卡壳,那股谄媚被巨大的惊骇覆盖:“嘎?!不……不可能!深渊怎么……”

“唔……”棺材里的声音却发出一声极其短暂、几乎被截断的惊疑,“……那冰……不对……”

下一瞬!

被冻结在半空、离苏桃头皮仅一寸距离的黑红霜云,骤然向内收缩!如同一团被无形巨手攥紧的冰泥!然后轰然爆散!

化作亿万片细小锋利的冰渣和黑红色诅咒碎片!如同巨大的喷泉在苏桃头顶轰然炸开!朝着木笼四面八方、整个深渊剧场上空激射!

噗噗噗噗噗!

细小的冰渣和诅咒碎片如同霰弹轰击在粗糙的原木栅栏上!深深嵌入!发出密集的声响!更有很多直接打在了其他被囚禁在石台上的“货物”身上,引发出几声凄厉的惨嚎!

冰冷!混乱!死亡的气息弥漫!

苏桃是爆散的圆心!

她残破的身体几乎被这场小范围的能量风暴掀翻!断臂断腿再次狠狠磕撞石面!额角滚烫的戮印被这突如其来的混乱冰渣风暴洗礼,灼痛奇异地短暂减轻,取而代之的是被冰针刺穿皮肉的细密麻木!

剧场的秩序,在刹那失控!

混乱是最好的掩护!

当那股黑红霜云爆开、冰渣如同利刃四处飞溅的混乱风暴达到顶峰的瞬间!

嗡!!!

一股更加强烈、更加纯粹、更加令灵魂冻结的寒意!并非来自深渊尸髓底部!而是仿佛跨越了无尽空间!被苏桃身上那混乱爆发的两股冰寒(权柄印记引发的深渊寒气与顾苍生本源残余的微弱同源气息)强烈吸引!终于撕开了空间屏障!

降临!

如同九天之上垂落的一道寂静深寒!精准地!无声无息地!却带着冻结万物的霸道意志!

直贯而下!

目标!不再是苏桃!而是她身下那块冰冷、油腻、沾满秽物和她自身干涸血液的——

青灰色石台!

噗!

没有惊天动地的声响。

只有一股无声的冰流瞬间灌注!极寒以那块石台为中心,疯狂向外蔓延!如同在沸腾的油锅里投入了一滴绝对零度的墨!

滋滋——!

剧烈的冰封凝结声爆响!

苏桃趴在石台面上的半边脸!那条仅存的、被尸钉贯穿的麻木左臂!那暴露在寒气中的断腿伤口!连同她身体底下粘腻的油污和血渍!

瞬间冻结!

一层晶莹剔透、坚硬无比的冰晶瞬间覆盖其上!冰晶快速增厚、蔓延!竟直接将她的断臂创口、断腿伤口、额角灼烧的戮印……以及那些粘附的污秽和新鲜的血痕!

全部封冻!成冰!

刺骨!凝固一切!带着一丝……奇特的、压制诅咒与灼痛的麻木安宁!

冰晶并未停止!以她身体为圆心,一圈圈白色冰环带着清脆的咔咔声疾速扩张!她身下的整块巨大石台!连同台上那些挣扎嘶吼的、刚刚被冰渣碎片击中的其他“货物”的身体部位!以及钉穿苏桃肢体、深嵌入石台的那两根倒刺尸钉根部!还有那些流淌在石缝间的秽物粘液……

全部!

被一层厚达半尺、散发着幽幽蓝光的坚硬玄冰!彻底冻结!封死!冰封!

“呃!!!”

苏桃发出一声被冰冷窒息堵在喉咙里的闷哼!身体的抽搐被强行冻结在冰层之下!意识却在冰冷到极致带来的奇异宁静中陡然清醒!

冰冷!纯净的冻结!一种前所未有的、被彻底“包裹”和“定义”的感觉!那不再是温暖的拥抱,而是寒冰墓穴般的……束缚安宁!

更诡异的是!

随着她被冰封,那爆散的冰渣风暴瞬间平息!被冻结!空气中弥漫的腥臭怨毒气息也在飞速凝结、沉降!整个混乱的深渊剧场,因为这突兀的、覆盖性的寒冰冻结,陷入了一种诡异的、死寂般的安静!

主控台上,那巨大的尸骸怪物高举着生锈骨锤,墨绿眼焰剧烈跳动,仿佛在极力“理解”这突如其来的冰封!粗浊的嘶嘶声如同坏掉的风箱。

“……哪来的寒玉气?!”蛇音尖利刺耳,带着难以置信的惊恐。

“……不对……不是寒玉……”棺材里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凝重与一丝忌惮,“……更深……更古……”

“……够劲!”闷雷般的声音再次炸开,这一次却带着一种发现奇物的残忍兴奋,“管他哪来的冰!连戮印都冻住了!这残渣……现在更有意思了!骨头架子!给本座连冰带渣一起收了!我要看看这冰壳子下面的戮印还烫不烫!”

轰!

尸骸怪物眼中的墨绿光芒再次暴涨!它手中的巨大骨锤带着更加恐怖的风压,再度狠狠砸向核心的颅骨编钟阵列!无数细小的怨魂黑气从钟面喷薄而出,发出尖锐的啸叫!

随着钟锤落下!一股远胜之前、裹挟着浓稠尸怨精华的暗红洪流!如同从怪物背后深渊尸髓海洋中抽取的血色龙卷!狂暴地冲击在苏桃及整个石台上!目标!

冲击那层冰封!

咚——!!!

厚重粘稠的尸髓能量与冰冷坚硬的玄冰猛烈撞击!并未轻易破开!反而震得整座石台嗡嗡作响!冰层表面龟裂开细微的纹路!下方苏桃被冰封的身体感受到可怕的冲击震荡!封冻的麻木感被这剧烈的冲击撕开缝隙!断裂处、被贯穿处、额角烙印处……被强行压制住的剧痛如同苏醒的毒蛇,再次疯狂噬咬神经!

嗡!

就在那暗红能量持续冲击冰封的僵持点!

苏桃被那巨大冲击力撞得紧贴冰面、被迫最大限度暴露的左耳下方、颈动脉旁的冰冷石台冰封深处!那片被厚厚冰晶覆盖的区域!一点极其极其微小、几不可查的、仿佛被强行压进冰层深处的……

玉石粉末微光?

猛地被这来自尸骸怪物的狂暴外力冲击激荡!微光一闪!

一股更加强烈的、如同被强行压缩后引爆的、带着顾苍生本源精粹的极寒共鸣,被瞬间触发!

这股来自寒玉令粉末残存的共鸣!如同投入沉寂冰湖的第二块巨石!彻底激活了冰封本身蕴含的“规则”之力!

轰!!!!

以那点微光为核心!以苏桃的身体为坐标!整个被冰封、且正遭受剧烈冲击的石台范围内!冰层厚度瞬间几何级暴涨!恐怖的深蓝寒光如同怒放的地狱冰莲!

如同沉睡的冰原巨兽被彻底激怒!所有扩散的寒流骤然收缩!凝聚!

然后!

无声爆发!

一道凝练到实质的、散发着幽蓝光芒的环形寒气冲击波!

以苏桃为中心!炸开!

噗噗噗噗噗噗——!

这一次的爆发!

不再是冰封!而是……

绝对的!凝固!

那道环形寒波扫过的区域!空中飞溅激射的冰渣碎末瞬间定格!如同时间停滞!

下方翻涌冲击石台冰面的粘稠尸髓能量洪流!表面直接凝起一层厚实的冰壳!被冻在原地!

更高处!那些从主控台各个骨钟孔眼中喷吐出来、弥漫在空中的腥红怨雾气息……也在寒波掠过的刹那!

冻结!成冰!

整个深渊剧场上空,无数或明或暗、正在扫视或交易的强横精神意念,在这道无声爆发的纯粹寒波掠过时!

如同被最冰冷的针刺猛地扎中灵魂核心!集体发出无声的锐利刺痛与僵滞!

整个巨大尸髓深渊剧场!

在这一刻!

被一道源自寒玉令粉末激发、以苏桃为中心点、引爆了冰封规则之力的深寒冲击!

强行拉入了一种……万籁俱寂、时间凝滞般的……

冰封死域!

连灵魂感知……都被冻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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