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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卡兰蜷缩着横躺在浮浮沉沉的小舟上,模糊的视线里赛班一头扎进了水里,水花溅起的露珠洒落在自己的脸颊。右胸、手掌和尾巴伤口处的疼痛感,完全被冰冷的寒意取代,弥漫开的冰毒丝丝深入,凝结出的蓝色冰晶从几处伤口开始慢慢爬满全身,直至被冰封成了一个蓝色水晶棺。

卡兰憋闷得几乎喘不上气,疲惫、困倦、麻痹的感觉使自己的眼皮仿佛重达千微克,卡兰任由它渐渐落下。落下的同时,自己好像变成了一团雾、一朵云,飘飘然看到了那个被困住的自己,看到了巴掌大小的湖泊、盆地与平原,直到成为一个黑点超越了视野的边界。

卡兰飞升到了一方漆黑的领域,这里宽广而静谧,踏在平整光洁的地板上,卡兰的内心感觉很轻松、很自在。忽然间,从遥远的天际打出一道明亮的光束,投射出一名白发苍苍、面容慈祥的男子虚影。他缓慢地睁开双眼,朝卡兰招了招手,轻启薄唇,仿佛是峡谷深处传来的一遍遍回声:“吾儿速来、吾儿速来。”

卡兰努力飘到了虚影面前,左臂横放胸前,弯腰行礼道:“主人,你来了。”虚影转过身去,叹口气:“卡兰,你作为我智慧的传承,如今竟狼狈至此,真是令我失望啊!”卡兰连忙双膝跪地,惭愧不已:“我如今不能让主人的基因延续下去,实在是有负所托。”

虚影停顿几秒后,再次开口:“幸而在你出发之前,于你体内种下了镇魂符,接下来就看你自己的运道了,吾儿定要抓住机会啊,去吧。”虚影大袖一挥,劲风掠过将卡兰尽数吹散。

重新凝聚起卡兰人形的白色雾气,悬浮在蓝色水晶棺上空。水晶棺四角又陆续升腾起另外九团卡兰面貌的雾气,它们化作九枚白色的雾状流星,围绕着水晶棺不停旋转升高,速度越来越快。从灵域中返回的卡兰人魂,此刻也被吸引着跟其它魂魄汇聚到一起盘旋飞舞。

调皮的小家伙们或许是对这个世界太过好奇,已经有三枚魄体挣脱出水晶棺的引力飞向了远空。这个时候,镇魂符上的狮子像是感应到了什么,它耸动了下鼻头,突然睁开了眼睛。一阵金光闪烁,须臾间便由黄色的符纸幻化成了一头金色的小狮子。

小狮子一头撞向了困住自己的蓝色水晶棺,从水晶棺的小窟窿里蹦了出来,落在地面上摇头晃脑,张着不大的嘴巴对着卡兰的魂魄凶狠地“嗷呜——嗷呜——”发出怒吼。卡兰的魂魄哪里会被这迷你小狮子给唬住呢?剩下的四枚魄体朝着不同的方向飞去,小狮子高高跃起好不容易咬住了一个,可灵活小巧如同泥鳅的魄体,瞬间就从小狮子齿缝间溜走了,气得它对着虚空张牙舞爪。

还好卡兰的三个魂体并未逃远,三个魂体因为太胖的关系,所以飞起来慢吞吞的。小狮子吐着舌头向前助跑一段后,连续三次跃起落下,在半空中一口一个,尽数将天魂、地魂、人魂吞入腹中。小狮子拍着圆滚滚的肚皮,脸上浮起了满足的微笑。吃饱了的小狮子困意袭来,立马想也不想便随地一倒,侧趴着眯起了眼睛。金光四射,小狮子重又幻化成了一张画有狮子的黄色纸符。

镇魂符如一棵蒲公英,乘着微风在天空肆意飘荡、旋转起落。半空中有一股熟悉的气息,吸引着它缓缓降落在了一处土堆的顶端。“啊切!”吸入不少灰尘的赛班忍不住打了个喷嚏,扭了扭僵硬的脖子,慢慢活动开全身筋骨。不知昏迷了多久的赛班,颤颤巍巍地站了起来。

拍掉身上的泥土,晃晃脑袋,感觉还有个异物牢牢地粘贴在头顶,怎么甩都甩不掉。用手摸了摸是根纸条,使劲拉扯下,纸条居然坚韧异常,毫无破损的迹象。“嗨,我的兄弟,别再折磨我了,这样很疼的。”卡兰的声音从头上的纸条传了出来,这令赛班非常惊讶。

他急切地询问:“嗨!卡兰,是你吗?你怎么变成了这副鬼样子?我当时真不应该把你丢下,去追那狡猾的汉森。”说着说着,赛班浓眉皱起,攥紧拳头“咯咯”作响,懊悔的心情无以复加。

卡兰回应道:“赛班,冥冥之中皆有定数,像你我这样渺小的存在,个体的消亡如果是为了筛选出最优秀的基因,那么这样的牺牲也是值得的。我们必须扛起主人繁衍后代的重任,收拾好心情再次出发,去寻找辛迪加公主吧!”

卡兰停顿了一会,又把他灵魂出窍、进入黑域后遇见主人的情况娓娓道来。“我的肉身因为七魄逃离无法维持,仅有的三魂也只能寄存在镇魂符内。不过即使只有三缕残魂,在后面的旅途中如果遇到危险的话,我相信我至少还能帮你三次。”

赛班感动得眼泪都开始在眼眶里打转。卡兰摆动着符尾拍打赛班的脖子:“别这么煽情啊!我们的职责不就是为了延续主人的基因么?我帮助你也是为了完成任务嘛。”赛班仰起头来,把泪水咽下肚,吸了吸鼻子,嘟哝道:“你总是这么大公无私,搞得我好像只会义气用事,不会顾全大局一样。你放心的在我头上待着吧,看看我接下来的表现如何。”

兄弟俩就这么你一言、我一语地走进了子宫峡谷深处的滑腻平原。兄弟俩从湖边的沙滩出发后不久,一只猥琐的白色小虫从沙滩脚印的地底下,慢慢试探着钻出了小脑袋,瞪着芝麻粒大小的眼睛看着兄弟俩渐行渐远,它的脸上现出了怨恨的神情。

赛班像滑冰运动员似的,弯腰前倾,尾巴在后控制平衡,两条腿交替在表层薄薄的粘液上飞快地滑动。“呀呼!”快速滑行在起起伏伏的平原上,这样刺激的感觉使赛班忍不住叫出了声。

经过了十个小山丘,赛班惊恐地发现前方出现了很多白点。滑近了才看清,原来是坡道旁一具具精子和本地细胞的尸体,或被啃噬得残破不堪,或被灼烧得漆黑一片。他用力拍了拍总在昏睡的卡兰:“嘿,卡兰你快看,他们这是被细菌还是寄生虫攻击的?”

卡兰幻化成小狮子,从赛班的头上蹦了下来,凑近了仔细观察尸体的伤口并嗅闻了一阵,摇摇头道:“很难判断是什么生物攻击了它们,咱们小心些继续往前看看。”说着又蹦回了赛班头顶,盘膝而坐。

赛班撇撇嘴:“你不变回符纸的话,还是有些沉的。”卡兰不为所动,继续闭目养神。又向前缓慢滑行了一段,远处的地平线上出现了大批向自己移动的白点,看得出是精子和细胞们正在拼命奔跑,他们的神情显得非常焦急。

“喂,你们在跑什么啊?”赛班冲着最前面的细胞吼着问出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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