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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冰冷的电梯轿厢无声上升,镜面般的四壁映出几张神情各异的脸。吴倩倩抱着胳膊,下巴微抬,眼神像淬了冰的刀片,斜斜地剐着站在角落的王喜。她身上那件挺括的米白色羊绒大衣,在电梯顶灯惨白的光线下,泛着拒人千里的冷光。王喜垂着头,盯着自己脚上那双半旧的皮鞋尖,肩膀微微塌着,像个做错了事等待审判的孩子。他身边的空气仿佛凝固了,沉重得让人喘不过气。

岳父吴建国清了清嗓子,声音在狭小空间里显得格外突兀:“王喜啊,倩倩性子急,你多担待。夫妻嘛,床头打架床尾和,没什么过不去的坎。”他努力想挤出一个和事佬的笑,但嘴角肌肉僵硬地扯动几下,终归是失败了。岳母赵春梅立刻接腔,声音又尖又快,像细密的针:“就是!倩倩在我们家,那是从小娇惯的,一点委屈没受过!你说你一个大男人,在单位这么多年了,还是个小科员,连个像样的窝都给不了她,让她跟着你挤在那个鸽子笼里,风吹日晒的,像话吗?我们当爹妈的,看着能不心疼?”

王喜的头垂得更低了,几乎要埋进胸口。他嗫嚅着,声音低得像蚊子哼:“爸,妈,我…我会努力的…”

“努力?努力有用的话,你早该努力出来了!”吴倩倩猛地打断他,声音拔高,带着浓重的鄙夷和不耐烦,“王喜,我跟你说了八百遍了,我受够了!受够了挤公交,受够了算计菜钱,受够了看你那副窝囊样子!昨天我就说了,这日子我一天也过不下去!分居!离婚!没得商量!”她的目光像淬毒的针,狠狠扎在王喜身上。

小舅子吴刚靠在轿厢另一侧,双手插在口袋里,百无聊赖地用鞋尖蹭着光洁的金属地面,嘴角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嘲讽,显然对这场家庭伦理剧兴致缺缺。

“叮——”

一声清脆的电子音,电梯门无声滑开。

门外,暖融明亮的光线扑面而来,瞬间驱散了电梯里的阴冷。一股极其淡雅、若有似无的昂贵熏香气息,混合着新鲜百合的清新甜润,温柔地包裹了所有人。眼前豁然开朗。

吴倩倩那咄咄逼人的斥责声戛然而止,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骤然扼住了喉咙。她抱着胳膊的手下意识地松开了,悬在半空,脸上那副尖刻的、准备继续声讨的表情凝固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茫然的震惊。吴建国和赵春梅脸上的那种居高临下的、带着施舍意味的“劝导”神情瞬间瓦解,嘴巴微微张开,眼神直勾勾地投向门外,如同被无形的磁石牢牢吸住。

映入眼帘的,是一个极其开阔、难以用言语形容其恢弘的空间。

这显然是一个将餐厅与客厅完美融合的超级大厅,目测足有两百平米以上,视野开阔得令人心颤。整面巨大的落地窗,如同被精心擦拭过的巨大水晶,毫无保留地将整个城市的壮丽江景与璀璨灯火框入其中。奔腾的江面在夕阳余晖下泛着粼粼金红,鳞次栉比的摩天大楼披上了华灯初上的盛装,流光溢彩,一直铺展到遥远的地平线,仿佛触手可及。脚下,深色的顶级橡木地板泛着温润如玉的光泽,倒映着窗外流动的光影。

大厅中央,一张长度夸张的哑光黑岩板餐桌如同一个沉稳的艺术品,桌面光滑如镜,反射着头顶上方那组由无数颗不规则水晶簇拥而成的巨型吊灯,灯光经过水晶的折射散射,化作一片柔和璀璨、如星河倾泻般的光雨,无声地洒落在空间每一个角落。

大厅一角,一组顶级浅灰色环形沙发围合出一个极为舒适的会客区。沙发上,一对衣着考究、气质儒雅的老夫妇正低声交谈。男的头发花白却梳理得一丝不苟,穿着剪裁合体的深灰色羊绒开衫,女的则是一身素雅的香云纱旗袍,颈间一串润泽的珍珠项链。正是王喜的父母,爸爸王玉国和母亲。他们闻声抬头望来,脸上带着温和却有些复杂的笑意。

王喜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寂静:“爸,妈,倩倩他们…来了。请进吧。”

吴家人像是被解除了定身咒,又像是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推搡着,机械地迈开脚步,踏入了这片奢华得超出他们想象的光明之地。脚下那温润厚实的地毯,软得如同踩在云端,每一步都带着不真实感。

赵春梅的目光如同探照灯,贪婪又惊疑地扫视着四周。昂贵的意大利定制家具线条流畅,材质精良;角落里摆放的巨型绿植苍翠欲滴,生机勃勃;墙壁上那几幅看似随意点缀的抽象画,色彩浓烈奔放,笔触间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价值感。她的呼吸不自觉地变得粗重起来,胸口起伏着,喃喃自语:“这…这得多少钱啊…”声音轻得像怕惊扰了什么。

吴建国的视线则被客厅主墙上悬挂的一幅画牢牢锁住。那是一幅描绘睡莲池的油画,色彩在光影下变幻莫测,笔触带着一种如梦似幻的朦胧诗意。他努力在记忆中搜索着,眼睛越瞪越大,猛地倒抽一口冷气,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天…天呐!莫…莫奈?那…那是真迹?!”他腿肚子一软,下意识地伸手扶住了旁边一个造型极简却充满力量感的金属雕塑,指尖触到冰冷光滑的金属表面,才稍稍稳住心神。

吴刚的目光却被客厅另一面墙上的巨幅激光电视吸引住了。屏幕上,正播放着一个顶级奢侈品牌的广告大片。画面中央,一个穿着曳地红裙、美得惊心动魄的女人,正对着镜头回眸一笑,眼波流转间风情万种。吴刚猛地发出一声短促刺耳的尖叫,整个人像被高压电击中般跳了起来,手指抖得如同风中落叶,直直地戳着屏幕:“刘…刘若楠!我的女神!我的天!活的!不对…是她!是她啊!”他激动得语无伦次,脸涨得通红,刚才那副事不关己的懒散模样荡然无存。

吴倩倩站在原地,仿佛一尊被骤然抽走了灵魂的美丽雕像。她精心描画过的脸庞上,血色如同退潮般迅速消失殆尽,只剩下一种死灰般的惨白。眼前这奢华到不真实的景象,像一记记无形的重锤,狠狠砸在她关于“王喜家穷酸”的固有认知上,砸得她头晕目眩,思维一片空白。昨天在狭小出租屋里对王喜刻薄的嘲讽、歇斯底里的哭喊、决绝地摔门而去说要离婚的场景,此刻像最恶毒的幻灯片,一帧帧在她脑海里疯狂闪回。一种冰冷的、名为“恐慌”的藤蔓,正沿着她的脊椎疯狂向上攀爬,紧紧缠绕住她的心脏。

就在这时,厨房的方向传来轻微的响动。两个穿着统一素雅制服、动作麻利的中年保姆,正有条不紊地将一盘盘摆盘精美、香气四溢的菜肴端上那张巨大的岩板餐桌。清蒸东星斑雪白的鱼肉上点缀着翠绿的葱丝和艳红的椒圈;油亮诱人的红烧鲍鱼散发着浓郁的酱香;色泽金黄的脆皮乳鸽安静地躺在精致的骨瓷盘中;还有一盘盘叫不出名字却一看便知价值不菲的山珍海味。食物的香气弥漫开来,混合在空间原有的淡雅香氛中,形成一种奇异而诱人的气息。

王玉国和张淑芬站起身,脸上带着得体的微笑,向还有些失魂落魄的吴家夫妇招呼:“亲家,亲家母,快请坐吧。菜都准备好了,咱们边吃边聊。”

吴建国和赵春梅如梦初醒,连忙堆起僵硬的笑容,连声应着:“哎,好,好,亲家太客气了…”脚步虚浮地跟着走向餐桌。吴刚的目光还黏在电视屏幕上刘若楠的影像上,被赵春梅用力拽了一把,才恋恋不舍、一步三回头地挪向餐桌。

王喜默默地替吴倩倩拉开了一把厚重的、包裹着顶级牛皮的餐椅。椅子的造型极具现代感,线条流畅,坐感却异常舒适。吴倩倩如同提线木偶般,僵硬地坐下。椅面柔软地承托着她,却无法驱散她心底那股刺骨的寒意。她甚至不敢去看身边的王喜。

就在气氛微妙而压抑之际,一阵沉稳有力的脚步声从玄关处传来,打破了餐桌旁诡异的安静。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聚焦过去。

一个穿着熨帖深灰色衬衫、身形挺拔、气场沉凝的男人走了进来。他看起来四十多岁,鬓角染着几丝风霜,面容轮廓分明,眼神深邃平静,仿佛蕴藏着无尽的阅历和力量。他手里随意地搭着一件看似普通却质感极佳的薄款风衣。正是王喜的大哥,王荣。

“爸,妈。”王荣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奇特的穿透力,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他走到父母身边,自然地揽了一下母亲的肩膀,动作亲昵而自然。他的目光掠过餐桌旁的吴家人,在吴倩倩那张惨白的脸上停留了极其短暂的一瞬,眼神平静无波,仿佛只是扫过一件无关紧要的家具,随即移开。

“哥!”王喜像是找到了主心骨,立刻站了起来,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依赖和委屈。

王荣朝他微微颔首,算是打过招呼。他走到主位,动作从容地将风衣搭在旁边一张空置的、同样价值不菲的餐椅上,然后坐了下来。他的姿态放松而笃定,仿佛这里的一切都是他意志的延伸。

“都坐吧,别拘束。”王荣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仿佛一道无形的指令,让有些僵硬的吴家人都下意识地调整了一下坐姿。

他拿起面前洁白的骨瓷汤碗,用小银勺舀起一勺清澈见底却香气扑鼻的松茸鸡汤,姿态优雅地吹了吹,然后送入口中。那气定神闲的样子,与餐桌另一头吴家人那份如坐针毡、食不知味的窘迫形成了极其鲜明的对比。

吴建国努力挤出笑容,试图打破这令人窒息的沉默,声音干涩地恭维道:“王荣啊,真是…真是没想到!这房子…太气派了!这江景,绝了!这…这得花不少心思吧?”

王荣放下汤勺,拿起旁边雪白的餐巾,慢条斯理地沾了沾嘴角,动作带着一种久居上位的从容。“还好。”他的声音平淡得像在谈论天气,“主要是离江近,爸妈喜欢看江景。这顶层视野最好,清静。下面那套别墅花园大点,适合他们平时散步养花。”他顿了顿,目光随意地扫过对面脸色变幻不定的吴家人,嘴角似乎勾起一个极其微小的弧度,“昨天刚办好手续。想着今天家里人都在,正好一起吃顿饭,认认门。”

“昨天刚办手续”几个字,如同几颗冰冷的石子,精准地投入吴倩倩的心湖,激起惊涛骇浪。昨天!正是她收拾行李,哭喊着王喜没出息,坚决搬回娘家闹离婚的日子!一股冰冷的羞耻感瞬间攫住了她,让她几乎无法呼吸。她放在桌下的手死死攥紧了昂贵的丝绒餐布边缘,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赵春梅和吴建国的脸色也瞬间变得极其精彩,一阵红一阵白,尴尬和震惊交织。

吴刚的心思却完全不在这上面,他按捺不住激动,身体前倾,眼睛放光地盯着王荣,语气带着粉丝特有的狂热:“荣哥!荣哥!刚才…刚才电视上那个广告!是刘若楠!我女神!您…您刚才说那别墅…难道…难道您认识她?”他语速飞快,充满了急切的求证欲。

王荣的目光落在吴刚那张年轻又充满崇拜的脸上,眼神平静无波,没有直接回答。他慢悠悠地拿起筷子,夹了一块晶莹剔透的龙虾肉,放进面前的骨碟里。

就在吴刚被这沉默弄得有些忐忑时,一阵清脆悦耳的手机铃声突兀地响起,打破了餐桌上的微妙气氛。

王荣看了一眼放在桌角的手机屏幕,屏幕上跳动着两个字——“若楠”。

他神色如常地拿起手机,划开接听键,将手机随意地放在耳边。他并没有刻意回避,低沉而磁性的声音清晰地传入在场每一个人的耳中。

“嗯…在家。”王荣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温和,目光投向落地窗外那片流淌的璀璨灯火,“吃饭…陪家人…嗯…刚买了套房子…顶层…江岸华府…”

电话那头似乎传来一连串兴奋又带着撒娇意味的声音。王荣耐心地听着,嘴角那抹极淡的笑意似乎加深了一点点。

“想过来?”他微微扬眉,目光似是不经意地扫过对面瞬间僵硬的吴家人,尤其是吴倩倩那张毫无血色的脸,“行…正好…介绍你认识个人。”

他顿了顿,语气平静地补充了一句,声音不高,却像一道惊雷在吴家人头顶炸开:

“嗯,就是刘若楠。她就在附近拍广告,说想过来打个招呼。”

说完这句,王荣便结束了通话,将手机随意地放回桌角。整个过程行云流水,自然得如同处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然而,餐桌上的空气却在他放下手机的那一刻彻底凝固了。

吴刚猛地从椅子上弹了起来,动作之大差点带翻面前的汤碗,眼睛瞪得如同铜铃,嘴巴张得能塞进一个鸡蛋,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怪响,整个人因为极度的震惊和狂喜而剧烈地颤抖起来:“刘…刘若楠?!她…她要来?!真的?!我的天!我的天啊!荣哥!荣哥你是我亲哥!”他语无伦次,激动得几乎要手舞足蹈,完全忘了场合。

吴建国和赵春梅则彻底懵了,脸上血色尽褪,只剩下一种呆滞的茫然。刘若楠?那个家喻户晓、红得发紫的顶流女星?要来这个饭局?还是王荣一个电话就叫来的?这…这已经完全超出了他们认知的极限!他们茫然地对视着,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巨大的恐慌和难以置信。

吴倩倩只觉得一股冰冷刺骨的寒气从脚底瞬间窜遍全身,让她控制不住地打了个寒颤。她脸上的血色早已褪得一干二净,嘴唇微微哆嗦着,放在膝盖上的手死死攥着裙摆,指甲几乎要嵌进掌心。昨天她还在用最恶毒的语言咒骂王喜的“无能”,嘲笑他一辈子也翻不了身,而此刻,他那个一直被他们吴家当作“离异带娃老男人”而轻视的大哥,却像个帝王般坐在这里,轻描淡写地召唤着云端之上的璀璨星辰!巨大的讽刺和灭顶的羞耻感像海啸般将她吞没,让她几乎窒息。她猛地低下头,长发滑落,遮住了她惨白如纸的脸颊和瞬间变得通红的眼眶。

王荣仿佛没有看到吴家人石化的反应,神态自若地拿起公筷,夹了一块色泽金黄、外皮酥脆的烤乳鸽,稳稳地放进了身边王喜面前的骨碟里。他的动作沉稳,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关切。

“尝尝这个,”王荣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王喜耳中,“你嫂子…咳,”他似乎极其自然地顿了一下,语气平淡地修正,“倩倩以前总念叨着想吃正宗的脆皮乳鸽。这家私房菜的主厨是从香港请来的老师傅,火候拿捏得不错。”他顿了顿,目光平静地落在王喜脸上,仿佛只是陈述一个简单的事实,“以后想吃,随时过来。家里地方大,也安静。”

这看似平常的关怀,落在吴倩倩耳中,却无异于最响亮的耳光!“嫂子…倩倩…”那个微妙的停顿和修正,像一根淬毒的针,精准地刺穿了她最后一丝强撑的体面。而那句“以后想吃,随时过来”,更是将她彻底钉在了“外人”的位置上。巨大的羞耻和恐慌让她几乎要尖叫出声,身体控制不住地微微颤抖。

赵春梅的脸色也难看至极,她强压着心头的翻江倒海,挤出比哭还难看的笑容,试图抓住最后一根稻草:“王荣啊,你看…你看这…我们都是一家人嘛!倩倩她…她就是小孩子脾气,昨天…昨天那都是气话!当不得真的!小夫妻哪有不拌嘴的?王喜这孩子老实,我们都看在眼里,我们吴家一直对他很满意的!”她语速飞快,带着明显的讨好和慌乱。

“满意?”王荣终于抬起了眼皮,深邃的目光平静地看向赵春梅,那眼神仿佛能穿透人心,让赵春梅后面的话瞬间卡在了喉咙里。“吴太太,”他换了一个疏离的称呼,声音依旧平淡,却带着一种无形的压力,“昨天倩倩回娘家之前,在你们家,好像不是这么说的吧?我记得很清楚,她说的是,‘你们王家都是没用的窝囊废’,‘王喜一辈子就是个穷酸命’,‘跟着他不如去死’,还有…”他的目光转向吴建国,带着一丝冰冷的审视,“吴先生当时似乎也深以为然,认为我弟弟确实‘配不上’你们吴家的门楣?”

他的语速不快,每一个字都清晰无比,像冰冷的石子投入死寂的水面,砸出令人心悸的涟漪。吴建国和赵春梅的脸瞬间涨成了猪肝色,张口结舌,一个字也反驳不出来,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就在这时,一阵清脆的高跟鞋敲击地面的声音,由远及近,如同富有节奏的鼓点,打破了客厅令人窒息的死寂。

所有人的目光,不约而同地、齐刷刷地投向玄关入口处。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抹极其张扬、极其热烈的红色裙摆。那红,如同燃烧的火焰,又如同最醇厚的葡萄酒,瞬间点亮了空间。裙子的剪裁完美贴合着主人玲珑有致的身段,勾勒出惊心动魄的曲线。接着,一张明艳不可方物的脸出现在众人视野中。

来人正是刘若楠。她的美极具侵略性,皮肤在灯光下白得发光,五官精致得如同造物主最完美的杰作。浓密的睫毛下,一双顾盼生辉的眸子,眼波流转间带着颠倒众生的风情。然而,此刻她脸上没有丝毫国际巨星的疏离和矜持,反而带着一种近乎少女般的雀跃和毫不掩饰的欢喜。

她的目光越过偌大的客厅,精准地、牢牢地锁定了主位上那个沉稳的身影。然后,在所有人惊愕到近乎呆滞的目光注视下,这位红遍亚洲的顶级女星,竟然像一只归巢的乳燕,踩着那双价值不菲的高跟鞋,小跑着,带着一阵香风,径直扑向了王荣!

“荣哥!”她的声音甜糯,带着毫不掩饰的亲昵和撒娇,在空旷奢华的大厅里清晰地回荡开来。她旁若无人地张开双臂,极其自然地环住了王荣的脖子,整个人几乎依偎进他怀里,仰起那张能让无数粉丝尖叫的绝美脸庞,巧笑倩兮,“想死你啦!你怎么才接我电话呀?”

整个餐厅,陷入了一片死寂。

时间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

吴刚的眼珠子瞪得快要掉出来,嘴巴保持着“O”型,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只有喉咙里发出“咯咯”的轻响,身体因为极度的震惊和偶像幻灭(或者说是偶像以最不可思议的方式降临眼前)而剧烈地颤抖着。

吴建国和赵春梅彻底石化,如同两尊被风化的泥塑木偶,脸上是彻底的空白和茫然。眼前这一幕带来的冲击,已经完全超出了他们大脑处理信息的极限。他们心目中高高在上、遥不可及的巨星,此刻竟像个热恋中的小女人,亲昵地抱着那个他们一直看不起的“离异老男人”?这世界彻底疯了!

吴倩倩的身体猛地晃了一下,仿佛被一股无形的巨力击中。她死死咬住下唇,尝到了一丝腥甜的铁锈味,才勉强没有失态地尖叫或者晕厥过去。巨大的羞辱感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将她淹没、吞噬。她精心维护的骄傲和优越感,在这一刻被眼前这对男女的亲昵姿态碾得粉碎,连渣都不剩。她甚至不敢去看王喜的表情。

王荣的表情依旧平静,甚至带着一丝无奈。他轻轻拍了拍刘若楠环在自己颈后的手臂,动作带着一种熟稔的亲昵,但语气却温和而不失分寸:“好了,若楠,这么多人看着呢。”他的目光扫过餐桌上那些凝固的面孔,最终落在身边脸色同样有些复杂的王喜身上,语气自然地介绍道,“这是我弟弟王喜。”

刘若楠这才仿佛刚注意到周围还有人,她极其自然地松开环抱王荣的手臂,站直身体,脸上瞬间切换出完美无瑕的明星式微笑,优雅得体,落落大方,与刚才那个娇憨的小女人判若两人。她朝王喜微微颔首,声音清脆悦耳:“你好,王喜弟弟,常听荣哥提起你。”那笑容无懈可击,带着恰到好处的距离感。

她的目光随即转向王玉国和张淑芬,笑容立刻变得甜美又带着晚辈的恭敬:“叔叔阿姨好!打扰你们用餐了。”那变脸的速度和切换自如的姿态,让吴家人看得目瞪口呆。

“不打扰,不打扰!刘小姐快请坐!”张淑芬最先反应过来,连忙笑着招呼,看向刘若楠的眼神带着长辈的慈爱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满意。

王玉国也微笑着点头示意。

刘若楠却并没有立刻坐下,她的目光带着几分好奇和审视,终于转向了对面那几个如同背景板般僵硬、脸色难看的吴家人。她的视线在吴倩倩那张惨白如纸、写满屈辱和震惊的脸上停留了片刻,那双漂亮的大眼睛里飞快地闪过一丝了然,随即又被完美的笑意覆盖。

“荣哥,这几位是…?”刘若楠的声音依旧甜美,仿佛真的只是出于礼貌的询问。

王荣端起面前的骨瓷茶杯,慢条斯理地抿了一口,眼神平静无波,仿佛只是在介绍几个无关紧要的陌生人。“哦,”他的语气平淡得像在陈述天气,“这位是吴建国先生,赵春梅女士。”他抬手指了指吴家父母,指尖没有半分停顿,随即指向吴刚,“这是他们儿子,吴刚。”最后,他的目光落在吴倩倩身上,那眼神平静得没有任何温度,像是在看一件物品,“这位,是王喜的妻子,吴倩倩。”他刻意加重了“妻子”两个字,在此时此景下,却充满了冰冷的讽刺意味。

“妻子?”刘若楠微微挑眉,精致的脸上恰到好处地流露出一丝惊讶,仿佛听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她的目光再次投向吴倩倩,那眼神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洞悉一切的玩味,像在欣赏一出蹩脚的戏剧。“原来如此…”她低声自语般说了一句,声音很轻,却清晰地传到了每个人的耳中。随即,她脸上重新绽放出明媚的笑容,对着吴家父母微微颔首:“原来是吴先生、吴太太,幸会。”

那“幸会”两个字,配上她此刻的身份和姿态,落在吴建国和赵春梅耳中,简直比最恶毒的辱骂还要刺耳。他们脸上青一阵白一阵,嘴唇哆嗦着,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只能僵硬地、极其难看地点了点头。

吴倩倩只觉得那道目光如同烧红的烙铁,狠狠地烫在她的脸上、心上。刘若楠眼中那毫不掩饰的了然和玩味,像刀子一样剜着她的自尊。她再也无法忍受这令人窒息的环境和那锥心刺骨的羞辱!

“哐当!”

一声刺耳的脆响打破了死寂。

吴倩倩猛地推开椅子站了起来。动作太猛,带翻了面前那只盛着半碗松茸鸡汤的精致骨瓷碗。温热的汤汁溅在昂贵的桌布上,留下一片难看的污渍,几片珍贵的松茸狼狈地滚落在光洁如镜的桌面上。

她脸色惨白如鬼,嘴唇哆嗦着,眼神里充满了绝望的疯狂和崩溃的泪水,死死地瞪了王喜一眼——那眼神复杂到了极点,有怨恨,有屈辱,有恐慌,最后只剩下一种彻底的心灰意冷。然后,她猛地转身,像一头受伤绝望的野兽,跌跌撞撞地冲出餐厅,高跟鞋在地板上敲击出凌乱而急促的声响,直冲向玄关。

“倩倩!”赵春梅失声惊叫,下意识地想追出去。

“让她走。”王荣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冰封般的冷硬,瞬间冻结了赵春梅的动作。他甚至连眼皮都没有抬一下,依旧慢条斯理地拿起餐巾,擦拭着刚才被溅到几滴汤汁的指尖,动作优雅而冷酷。

餐厅里再次陷入一片死寂,只剩下吴倩倩仓皇逃离的脚步声在空旷的空间里回荡,越来越远,最终被“砰”的一声沉重的关门声彻底切断。那声响,像是一记丧钟,敲在了吴家每个人的心上。

吴建国和赵春梅面如死灰,失魂落魄地跌坐回椅子里,仿佛被抽走了全身的骨头。吴刚则完全被这急转直下的变故弄懵了,看看门口,又看看依旧稳坐如山、气场强大的王荣和光彩照人的刘若楠,再看看身边失魂落魄的父母,最后目光落在自己姐夫王喜身上,眼神复杂,充满了迷茫和一种莫名的敬畏。

王喜一直沉默着。从吴倩倩冲出去,到大门关上,他的身体都绷得紧紧的。此刻,他缓缓地、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那口气仿佛吸尽了胸腔里所有的憋闷、委屈和过往的懦弱。他抬起头,目光不再是之前的躲闪和卑微,反而带上了一种从未有过的清晰和坚定。他看向自己的大哥王荣,声音不高,却异常沉稳:

“哥,”他顿了顿,眼神扫过对面失魂落魄的吴家人,最终落回王荣脸上,“钱小青…方便见见吗?”

这个名字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在看似平静的水面下激起了只有王家人才懂的暗涌。

王玉国和张淑芬交换了一个复杂的眼神,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期待和忧虑。刘若楠则微微挑眉,看向王荣,红唇微抿,似乎在等待他的反应。

王荣擦拭手指的动作终于停了下来。他缓缓抬起眼,深邃的目光落在弟弟王喜的脸上。那眼神锐利如鹰,仿佛要穿透王喜的瞳孔,直视他灵魂深处刚刚破土而出的某种决心。

几秒钟的沉默,如同一个世纪般漫长。整个奢华的空间里,只有窗外江水的奔流声和城市永不疲倦的呼吸隐隐传来。

终于,王荣的嘴角,极其缓慢地向上牵起一个几乎难以察觉的弧度。那不是笑,更像是一种冰冷的赞许,一种了然于胸的掌控。

“好。”他低沉的声音如同玉石相击,干脆利落,不带丝毫犹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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