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蒙生就这么抱着她,一下一下,轻轻拍着她的后背。
他身上的怒火没有丝毫消减,反而燃烧得更加炽烈,只是这火焰,此刻全部化作了对怀中女孩的无尽怜惜和坚不可摧的守护。
他缓缓抬起头,目光穿透办公室的墙壁,望向遥远的汉东。
那眼神,冰冷、锐利,如同一柄出鞘的利剑,直指苍穹。
等女孩的哭声渐渐小了,只剩下断断续续的抽噎,赵蒙生才轻轻放开她,双手扶着她瘦弱的肩膀,让她看着自己的眼睛。
“婉君,听赵爷爷说。”
他的声音不大,却字字千钧,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
“从今天起,这个军区,就是你的家。”
“我,赵蒙生,就是你的亲人,你的靠山。”
“军队里所有的人,都是你的亲人!”
他一字一顿,眼神里的寒光几乎要凝成实质。
“我倒要看看,在这片土地上,谁!还敢动我赵蒙生的家人!”
“从今往后,没人敢再让你受一毫的委屈!”
赵蒙生豁然站起!
我要让汉东的刑场,响一天三夜!
“袁朗!”
“在!”
“前往汉东!京海!”
“是!”
赵蒙生乘车,前往了京海!
刚刚下了高速,便被侯亮平拦截。
此时,赵蒙生正怒火中烧。
既然汉东的官员如此狂妄!
我就去汉东看看,你们汉东还能折腾出什么名堂!
赵蒙生被侯亮平抓捕,关押到了反贪局审讯室!
第7章 汉东省反贪局,审讯室。
冰冷的金属椅子,光秃秃的墙壁,头顶一盏刺眼的白炽灯。
空气里弥漫着一股尘埃和铁锈混合的陈腐气味。
赵蒙生就坐在这片肃杀的白色,他双目紧闭,背脊挺得笔直,如同一座巍然不动、沉默的山。
他没有丝毫被审讯的窘迫与慌乱。
只是,他身上那股从尸山血海里淬炼出的煞气,未经收敛,在这狭小的空间里肆意冲撞,几乎要将空气都凝结成冰。
抓他?
一个毛头小子,凭着一身不知从哪来的虎胆,就敢在太岁头上动土。
可笑。
但赵蒙生此刻的怒火,早已越过了眼前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侦查处长。
他的思绪,如鹰隼盘旋,俯瞰着整个汉东的棋局。
沙瑞金。
这个名字在他脑海中浮现,带着一丝冷冽的审视。
让你空降汉东,是让你来整顿吏治,肃清沉疴。
不是让你放任一个自以为是的愣头青,拿着鸡毛当令箭,胡作非为!
你选调的侯亮平?
就是这种货色?
连最基本的情况都摸不清楚,就敢随意抓人?
这是正义感爆棚,还是急功近利到失了智?
好。
很好。
赵蒙生嘴角甚至勾起微不可察的弧度,那弧度里没有笑意,只有森然的寒意。
他倒是要看看。
看看这汉东的天,究竟浑成了什么模样。
也看看你沙瑞金,要怎么跟他赵蒙生交代!……
审讯室外,走廊里的空气同样紧绷。
陈海脚步匆匆地赶来,他刚开完一个会,就听手下人说,侯亮平不知道从哪儿弄回来一个硬茬,说是冒充军方高级将领,直接给摁进了审讯室。
他心里“咯噔”一下,一种不祥的预感油然而生。
侯亮平这小子,有冲劲是好事,可有时候那股冲劲过了头,就容易惹祸。
“亮平!”
陈海一眼就看到了守在审讯室门口的侯亮平,后者正一脸兴奋,摩拳擦掌。
“海子,你来啦?”
侯亮平回过头,脸上洋溢着功成在即的喜悦。
“我听说你抓了个假军人?”
陈海走到门边,下意识地想透过门上的小窗往里看。
侯亮平一步就横在了他面前,把门挡得严严实实。
“嘿,你别看。”
他摆摆手,语气里带着几分炫耀和揶揄,“当初我跟你说这案子可能有大鱼,让你跟我一块儿干,你怎么说的?你说你不掺和,让我自己小心点。”
侯亮平学着陈海当时说话的腔调,撇了撇嘴。
“现在我把人抓回来了,你倒想起来看了?晚了!”
他拍了拍胸脯,得意洋洋,“别说我侯亮平不够意思,独吞功绩啊。我给过你机会,你不中用啊兄弟。”
陈海被他这副样子气得有点想笑,但更多的是担忧。
“你少贫嘴!”
他皱起眉头,压低了声音,“我不是来跟你抢功的,我就是想看一眼,你别抓错了人!冒充军人这事,可大可小,万一……万一弄错了呢?”
“错?”
侯亮平嗤笑一声,“怎么可能错?我侯亮平做事,什么时候出过岔子?放心吧,稳妥得很!”
他的自信心几乎要从天灵盖里冒出来。
“那人开着军牌车,一路从高速下来,我的人跟了一路。我上去盘问,他那态度,嚣张跋扈!一句解释都没有,浑身上下那股子官僚做派,比贪官还像贪官!”
侯亮平越说越来劲,“我告诉你,这绝对是条大鱼!说不定就跟京州那个丁义珍一样,是个隐藏极深的大老虎!我这次,可是为汉东立下了汗马功劳!”
陈海的眉头锁得更紧了。
嚣张跋扈?
没有解释?
这听起来……
怎么不像是一个骗子的心虚,反倒像是一种有恃无恐的底气?
“亮平,你听我说,”
陈海的语气变得严肃起来,“这事非同小可。你核实过他的证件和身份了吗?跟军区那边联系过了吗?”
“联系什么军区?”
侯亮平不以为然地挥了挥手,“那种伪造的证件有什么好看的?我一眼就看出来是假的!再说了,万一军区里有他的保护伞呢?我这一联系,不是打草惊蛇了?海子,你这思想太僵化了,办案子得有魄力!”
他一副教导主任的口吻,拍了拍陈海的肩膀。
“你让我看一眼,就一眼!”
陈海心里那股不安的感觉越来越强烈,他伸手想推开侯亮平。
“不行!”
侯亮平的态度很坚决,他死死地守在门口,寸步不让,“规矩就是规矩。你说你不掺和,现在就别看了。等我审完了,把口供给你看,功劳分你一半,行了吧?”
他这话带着施舍的语气,让陈海心头的火气“蹭”地一下又冒了上来。
两人谁也不肯退让,走廊里的空气都因为他们的对峙而变得凝滞。
就在这时,一阵清脆而有节奏的高跟鞋声由远及近,敲击在光洁的地面上,打破了这僵局。
陆亦可穿着一身干练的检察官制服,手里拿着个文件夹,快步走了过来。
她看到门口剑拔弩张的两人,脸上没有丝毫意外,只是平静地停下脚步。
“陈局长,侯处长,”
她的声音不高,但足够清晰,“季检察长让您两位去他办公室开会。”
侯亮平正憋着一股劲,准备跟陈海再辩论三百回合,一听这话,眉头立刻拧成了一个疙瘩。
他想都没想,几乎是脱口而出。
“我不去!”
他一摆手,视线根本没从陈海身上移开,仿佛这会议通知是对他抓捕行动的蓄意干扰。
“我这儿有重要的人要审!天大的事儿!让他等着!”
这话说得理直气壮,带着一股子天王老子来了也别想拦着他的冲劲。
陈海闻言,深深地看了侯亮平一眼。
那眼神很复杂,有无奈,有担忧,甚至还有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怜悯。
他没有再和侯亮平争辩一个字,仿佛多说一句都是浪费口舌。
他只是对着陆亦可微微点了点头。
“好,我这就过去。”
说完,他整了整自己的衣领,再也没看侯亮平一眼,转身迈开步子,径直朝着季昌明办公室的方向走去。
那背影,决绝而沉重。
侯亮平愣了一下,陈海这干脆利落的反应让他准备好的一肚子话全都堵在了喉咙里,不上不下。
他感觉自己一拳打在了棉花上,脸上那股子志在必得的兴奋劲儿也褪去了几分,转而升起一股被无视的恼火。
“嘿,你看他……”
侯亮平对着陈海的背影撇了撇嘴,转头向陆亦可抱怨,想找个同盟,“什么态度这是?人没抓的时候,前怕狼后怕虎,现在抓了人,就来抢功劳啊?”
陆亦可没有接他这话茬,她那双冷静的眼睛静静地看着他。
“侯处,”
她往前走了一步,声音放得更低了些,“您还是去一趟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