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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大伯,我的情况,或许多少您也听说了,看…能不能先借点钱给我,等我翻身了,我再还你。”

路鸣坐在大伯路南林的客厅里,脚下花色的地板砖干干净净。

他第一次开口借钱,说话的时候语调干涩,脸色稍微有点难看。

都说借钱难。

那只是都说。

真正自己实践一次的时候,才知道有多艰难。

路鸣对面的大伯,左腿担在右腿上,左脚微微晃动着,不紧不慢地喝着小茶。

缓缓放下茶杯后,沙哑的烟酒嗓说道:

“路鸣啊,不是大伯不借给你钱,主要是你堂哥在县城买房子,为了首付,家里的钱基本都给了他。”

路南林右手抬起五指分开,从前到后捋了一把花白的头发,继续说道:

“你瞧,这茶几上的药片,你大妈上个月去齐鲁医院给心脏支了个架,又花了不少钱,现在家里……”

“我妈没支架!”

路南林的话还没说完,从里屋走出的陆小磊打断了父亲的话语。

“去!!回屋写作业去,你个小孩子懂个屁!”

路小磊是路鸣的堂弟,今年正读高三,没有搭理父亲,忙问道:

“哥,你需要多少钱?待会我给你送过去。”

小磊的话,让路鸣一愣,看着他天真的样子,不像是在演戏。

忙站起来,回应道:

“小磊,算了,刚才大伯说给你哥哥在县城买了房子,手头也不宽裕,我去二伯家再问问吧。”

路南林朝小儿子又瞪眼睛,又使眼色。

这一切都表现在了路鸣的眼中。

……

路鸣看到奶奶在牛棚受罪的时候,就应该知道这种结果。

一个不孝之子能借钱给自己吗?而且是在自己落魄的时候。

路鸣当年给路南林钱的时候,明说了是帮大伯盖房子,这说出去的话是帮助,不是借!

现在他虽然落魄了,但是人要有志气,不能拿以前的事情说事。

在这个瞬间,他忽然又想起了蓝颜知己米小米。

曾经她父亲生病住院的时候,他给了小米一万元,也是帮助的名义给她的;可小米在没多少钱的时候,仍然还给了他1000块!

现在想想,那可能是米小米三个月的生活费,他知道小米家在偏远的柘山镇,家庭条件很差很差。

路鸣之所以还要向大伯借钱,就是不死心,想亲眼见个结果。

结果不出所料。

人啊!

记住吧!

当你发达的时候,周围都是好人;

当你落魄的时候,周围竟是看笑话的人;

而,那少数伸手拉你的人,便是你生命中的贵人。

雪中送炭远比锦上添花来的漂亮。

……

在路南林掩饰不住的嘲讽中,路鸣走出了朱红色大门。

二伯家在大伯家的屋后面,距离比较近,两三步就到了。

大门虚掩着,推开后,二伯正在院子里杀羊,二伯是个羊贩子。

平时的工作,是倒卖活羊、卖鲜羊肉等等。

在村子里,小日子过得是风生水起。

二伯听到大门声响,转头看到是路鸣走了进来。

又缓缓转身继续忙活,一把锋利的刀子插进了羊脖子的位置,麻溜的一刀划下。

开膛破肚,羊肚子里的五脏六腑看的是一清二楚,鲜血滴滴哒哒连线似的往下淌。

走近了,一股膻气味扑面而来。

“二伯,忙着呢!”

路鸣走上去,眼疾手快地把一个铁盆子递给了二伯。

“吆,路鸣来了,啥时候回来的?”

“今上午。”

“你看我忙着,没法给你倒水喝了。”

……

叔侄二人寒暄了一会儿,路鸣直接开口进入了正题。

“二伯,你看我最近手头紧,能不能暂时先借点钱给我。”

第二次开口,路鸣就没有什么别扭的心理了。

“哦,借钱啊……”

二伯路北林响亮的声音拖着长调调,嘴里发出“嘶嘶”的声音。

一边拿着刀,把一张羊皮顺溜地从羊身上扯下来,一边转了转眼睛,说道:

“路鸣啊,你来的不巧啊,你二妈没在家。

“你也知道,家里的钱都是她管着,我做不了主。

“要不你先回去,等晚上你二妈从娘家回来后,我再跟她好好商量一下。”

……

再次被拒绝的路鸣心直接凉了。

他算看明白了,什么亲大伯、亲二伯,一个个说话真他丫得婉转的很!

“行行行行啊,那二伯您先忙着,晚上等你的好消息。”

路鸣脸上堆满了笑容,拧转身子后,脸色逐渐阴沉下来。

他低着头走出了二伯的家门,路鸣不死心,三伯在桃花寨村东头。

三伯路西林盖房子的时候,路鸣给他的钱最多。

当时路南林那是感动得泪水涟涟,现在自己落魄了,他不会见死不救吧。

路鸣的心里还抱着一丝丝希望,迈开大步,朝村东头走去。

他心里祈祷着:最起码先借到点钱,好回市里找工作,跟刘雅兰离婚,怎么争取果果啊?!

没钱,不能跟果果露宿街头吧!

……

二伯路北林看着路鸣走出了家门,看方向是去了弟弟老三的家里。

他忙在清水盆里洗了一把手,跑进屋子里,从桌子上拿起手机,拨出了三弟路西林的电话。

“喂,二哥,啥事啊?”

电话那头传来路西里醉醺醺的声音。

“刚才,老四家的小子路鸣来借钱了,看来是真落魄了,我看他走的方向是要去你家。

“三儿,老大那铁公鸡是不会借给他钱的,我这里刚把他推走,咱可说好了,兄弟齐心,其利断金,你也不准借!”

“好嘞!好嘞!你放这些臭屁干啥?!”

老三挂断了电话,想了两秒钟,不能跟那落魄的小子费口舌,把黑漆金钉大门挂上大锁,匆匆去了北头老胡家打麻将去了…….

等路鸣转过村东头那棵多年的枣树,兴冲冲走进胡同、赶到三伯家的时候,看见金黄的大锁死死地挂在门上。

失落的情绪涌上了心头。

……

此时,西边的太阳已渐渐沉下了连绵的摘月山,冬天的白天短,夜色渐渐拢了上来。

路鸣垂头丧气,心里像是有什么堵着似的,喘口气都费劲。

橘黄色的路灯下,他的剪影在街道上渐渐拉长。

“嘚!东林家的公子,这低着头找啥呢?”

忽然,一个声音传来。

路鸣猛然抬头,原来喊他的是村里的包工头高明亮。

村里为数不多的几户高姓人家,都住在桃花寨村的西北角。

高明亮是个敞亮的热心人,以前谁家有个盖屋打墙的,他总是冲到前面。

路鸣见到四十多岁的高明亮,还一头黑发,好像整天乐呵呵的、没啥烦恼。

而自己心里实在是憋屈得慌,便把今天看到的奶奶的事情,借钱的事情,一股脑跟高明亮倾诉了一遍。

路鸣边说边瞅着高明亮脸上渐渐僵化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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