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陈护士帮他清理好口鼻的污浊以后，他发出了人生中第一次的哭喊，虽然声音小小的，但总算是哭出来了。
将他抱到体重秤上一称，这个孩子才四斤一两，真小啊。
苏清禾歇了一口气，这会儿疼痛感没那么强烈了。
“他还好吗？”
陈护士随便取了张被单将孩子先裹起来，他终于不哭了，小眼睛睁开一个缝，看着这个世界。
“看看吧，是个男孩儿，四斤一两。”陈护士把孩子递到她跟前。
看着眼前小小的一团。
苏清禾眼泪顺着眼角滑落下来。
分娩的疼痛没有让她流泪，却在孩子顺利出生这一刻忍不住热泪盈眶。
这一夜于她而言实在太可怕了。
天太黑认错路走到了自己不太熟悉的路上，不小心摔跤以后爬不起来，整个人被疼痛包裹。
为了孩子们，她在泥地里爬行最后力竭趴在地上动不了。
她以为自己就要死在那里了，就是对不起两个还没出生的孩子。
没想到，孩子他爸突然出现救了他们母子。
门口的郑爱国趴在门上听着里面的动静儿。
刚开始还传来了撕心裂肺的叫喊声，这会儿倒是安静了。
他心里惴惴不安。
难道这一世还是不能改变上一世的结局吗？
他真想不顾一切的冲进去，可又害怕看到让自己痛不欲生的场景。
上一世当他把苏清禾母子送来已经是天亮时分。
医生们检查过后立即就判了他们母子的死刑。
说孩子在里面卡的太久已经胎死腹中，失血过多，母亲也没能熬过去，一尸三命。
当时他走进产房里，看到的是没了生机的妻子。
她安静的躺在那里，小腹依旧高高隆起，里面的孩子却再没有来到这个世界上的机会。
他记得自己连哭都哭不出来，只是反复的看着妻子的样子。
那一夜，给他留下了无尽的悔恨，一生的潮湿。
突然。
微弱的哭泣声传入他的耳中。
是小孩子的哭声。
孩子顺利出生了。
郑爱国忍不住掩面哭泣。
他终于改变了上一世的结局。
孩子平安出生了。
真好啊。
陈护士很快把孩子抱出来。
“第一个孩子生出来了，四斤一两，男孩。”
郑爱国热泪盈眶的看着她手里小小的婴儿。
想伸手去抱抱他，却意识到自己浑身都是脏污泥泞，下一秒又收回了手。
陈护士把孩子放到值班室的小床上，让他先看着。
“孩子刚出生，你老婆肚子里还有一个，我得再去帮忙。
你看着这个孩子，注意他的情况，毕竟是早产，又是双胞胎，体重比较轻。
万一有什么状况得马上处理。”
郑爱国郑重的点头。
哪怕豁出性命去，他也会保护好自己的孩子们。
第一个小家伙很快就出来了。
第二个孩子好像不太着急似的，在妈妈的肚子里又多待了几个小时。
直到天刚破晓的时候，苏清禾才又有了剧烈疼痛的感觉。
第二个比第一个好生，很快就分娩出来了。
第二个小家伙倒是比第一个小家伙要重上一点儿。
四斤五两，也不算很好的体重。
陈护士把第二个也报出来。
“恭喜你，龙凤胎，儿女双全了。
你老婆真会生，一次生俩还是一儿一女，计划生育的都抓不到你们的错处。
老二是个姑娘，四斤五两，倒是比她哥哥胖一些。
你这两个孩子虽然都不重，但幸好还比较匀称，不像有的双胞胎，一个六七斤，一个两三斤。
好好照顾，度过头两个月，应该不难活。”
郑爱国双手合十，虔诚的表示感谢。
“辛苦你们，辛苦你们了。
我老婆怎么样了？她还好吗？”
郑爱国想进去看看苏清禾。
“她好着，你先别进去，何医生还在给缝针呢。
连生了两个孩子，下面撕裂的厉害，不缝起来，到时候伤口难以愈合，会落下月子病的。”
这年头生孩子都不会让男人进去陪产，还不够折腾的，万一留下点阴影，还害了产妇。
听到这话，郑爱国放弃了冲进去的想法。
只要大人孩子都没事儿就好。
经历了一夜惊魂，到现在他也回过味儿来，他好像真的回到了几十年前。
如果这是一场梦，他希望自己永远在梦里，别再醒过来了。
看着小床上两个瘦瘦小小、皱皱巴巴的小家伙。
他的心像吃了蜜糖一样甜，满满的父爱都快溢出来了。
他真的做到了，救了老婆孩子，一直到现在还有些不敢相信。
想到医生、护士还有刚生产的老婆都累了一夜，需要补充体力，郑爱国想出去给大家买点儿早餐。
一摸兜，有些悻悻的收回了手。
他出来的着急，忘了拿钱，身上唯一一张两毛钱的票子都打湿碎成了渣渣，没法用了。
他只能向值班医生求助。
“能借我两块钱吗？我想出去给大家买点儿吃的。
等我老婆孩子收拾好了，我就回家拿钱，到时候把医药费一块儿给送过来。”
就还挺尴尬的，来治病的人，医药费没给就算了，还冲着医生借钱，也是闻所未闻。
值班的男医生也愣了一下。
不过他还是从兜里掏出两块钱递过去。
“喏，别忘了还给我，这是我私人借你的。”
郑爱国认真点头。
“没问题，没问题，要不我给你写个欠条吧？”
男医生摆摆手。
“欠条就算了，快去吧。”
郑爱国把两个孩子托付给他就冲出去。
镇上有一家卖早餐的夫妻俩，这会儿已经出摊了。
小摊上有包子和粥。
粥一碗一碗的不好拿，他直接让老板装了一盆浓稠的小米粥。
又要了十五个大肉包子。
大肉包子一毛钱一个。
小米粥人家给算了三毛钱一盆，给两块钱还找回来两毛。
这年头的物价真便宜啊，几十年后，这样的大肉包子怎么也得一块钱一个。
郑爱国端着热乎乎的小米粥和肉包子回来的时候，苏清禾的伤口也已经处理好了。
何医生一脸疲惫的从临时的手术室走出来，一夜折腾，她身上打湿的衣服都穿干了，皱巴巴的贴在身上。
郑爱国把包子和小米粥放在桌子上。
“何医生，陈护士，还有这位医生，你们快过来喝粥吃包子……”
他买了十五个包子，人手三个肉包子，再加一碗小米粥，应该能吃饱。
忙了一夜，大家都又累又饿，这会儿也顾不上什么礼节不礼节的，洗完手坐下来就开造。
“这人还挺会来事儿的。”
小陈护士推了推何医生的手臂，一边啃包子一边小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