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楚长风拆掉纱布的那天，阳光刺得他眼眶发疼。
新移植的右眼适应得很快，视野比从前清晰许多。他下意识环顾病房，却只看到蒋芷晴的右眼也缠着绷带，捧着一束玫瑰，笑盈盈地站在床边。
“长风，你终于能看见了！”她扑过来，手臂缠上他的脖颈，”这些天我担心死了……”
楚长风抬手抚上右眼，那里还残留着轻微的异物感。他嗓音沙哑：”医生说是谁的角膜？”
蒋芷晴的笑容僵了一瞬，随即更紧地抱住他：”当然是我的啊，长风哥哥。除了我，还有谁愿意为你付出一切？”
她说着，故意让护士拿来病历本，上面赫然写着”捐献者：蒋芷晴”。
楚长风盯着那行字，胸口涌起一股陌生的暖流。
“谢谢。”他低声说，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眼角，那里本该有一道疤，是当年为宋衔雪挡玻璃留下的。
蒋芷晴趁机依偎进他怀里：”宋衔雪一次都没来看过你……她根本不在乎你的死活。”
楚长风的身体骤然僵硬。
他这才意识到，整整五天，那个曾经为他割腕取血写婚书的女人，竟然真的没出现过。
病房里没有她熬的粥，没有她偷偷放在床头的画，甚至没有她哪怕一个字的问候。
心脏像是被钝刀慢慢剖开，他猛地攥紧床单，指节泛白。
“不提她了。”他哑着嗓子说，像是要把这个名字从生命里硬生生剜掉。
蒋芷晴眼睛一亮，趁机拿出早就准备好的钻戒：”长风，我们结婚吧？让所有人都知道，我才是配得上你的楚太太。”
钻石在阳光下折射出刺眼的光，楚长风恍惚想起八年前，宋衔雪蹲在实验室角落，用试管和离心机零件给他拼了枚”戒指”，笑着说：”等’雪葬计划’成功了，我们就用真的。”
而现在，他接过蒋芷晴的戒指，缓缓点头：”好。”
回到别墅时，管家战战兢兢地迎上来：”楚总，宋小姐她……走了。”
楚长风脚步一顿。
“今早佣人去收拾客房，发现她的东西都不见了。”管家递上一张字条，”只留下这个……”
泛黄的便签纸上，是宋衔雪工整的字迹：【抱歉弄脏了地毯，已清理干净。】
没有告别，没有解释，甚至连一句”保重”都吝啬给予。
就像八年前法庭上那样，她又一次悄无声息地退出他的生命。
“把她的东西全扔了。”楚长风听见自己冰冷的声音，”一件不留。”
佣人们忙碌起来，很快从各个角落搜出宋衔雪的痕迹——
衣柜最里层藏着件旧毛衣，是她第一次来楚家过夜时穿的；
书房抽屉里有半盒胃药，她总记得在他熬夜办公前准备好；
甚至花园的矮墙下，还埋着她当年种的风信子，如今早已枯死。
楚长风站在落地窗前，看着佣人将这些东西一件件丢进垃圾车。
他突然冲过去，从焚烧堆里抢出一本素描簿，里面的每一页都画着他，他笑着的、皱眉的、生气的、温柔的，可以看到画画的主人倾注的爱意。
最后一页的角落里，写着一行小字：【楚长风，愿你的世界从此再无风雪。】
“烧了。”
他狠狠将素描簿扔回火堆，火星溅到手背上，烫出一片红痕，”从今往后，谁也不准再提宋衔雪这个名字。”
蒋芷晴从背后抱住他：”别难过，长风。我会永远陪着你……”
她的声音甜腻得像掺了蜜，双手柔弱无骨的抚摸着他的背脊。
楚长风却突然想起手术前那个模糊的夜晚，有人在他高烧时一遍遍用冰毛巾敷他的额头，手指粗糙却温柔。
他当时以为是蒋芷晴。
可现在，这样的触感让他瞬间确认不是蒋芷晴。
那会是谁在照顾他？他的心里涌起说不明的希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