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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清晨的薄雾像层薄纱,轻轻笼罩着明德中学的画室。付悠悠推开那扇吱呀作响的木门时,松香与颜料的气息扑面而来,混合着窗外飘进来的桂花香,像杯刚调好好的蜂蜜水,甜得恰到好处。

画架上的月光图已经有了雏形,深蓝色的夜空上缀着几颗疏星,琴房的窗棂在月光下投出菱形的影子,只是窗台上还空着块地方 —— 她总觉得少了点什么,迟迟不肯落笔。

“在想什么?”

叶霁秋的声音突然从门口传来,吓得付悠悠手里的画笔差点掉在地上。她转过身,看见他背着个半旧的帆布包,校服领口别着片银杏叶,大概是路过操场时捡的。晨光透过他身后的窗户涌进来,在他脚边积成滩金色的水。

“你怎么来了?” 付悠悠的心跳像被画笔戳了下,慌忙用调色刀刮了刮画布上多余的颜料,“今天不是周末,你不用上竞赛课吗?”

“请假了。” 叶霁秋走到她身后,目光落在画架上的作品上,“这里少了只猫。”

付悠悠愣了愣,顺着他指尖的方向看去 —— 窗台上果然空得突兀。她想起小时候,叶霁秋家那只叫 “煤球” 的黑猫总爱趴在琴房窗台上,月光照在它油亮的皮毛上,像团会发光的墨。

“你怎么知道?” 她的脸颊发烫,手里的画笔在调色盘里蹭出片浅灰。

“猜的。” 叶霁秋的声音里带着笑意,他从帆布包里拿出个黑色的琴谱夹,“《星光》写完了,想弹给你听。”

付悠悠的心跳突然漏了一拍,像被琴弦轻轻拨过。画室里没有钢琴,只有角落里放着台落满灰尘的旧手风琴,还是上届美术老师留下的。她看着叶霁秋手里的琴谱夹,突然想起小时候在巷口,他总爱用树枝在地上画五线谱,教她认那些跳跃的音符。

“这里没有钢琴啊。” 她的声音轻得像叹息,指尖无意识地卷着帆布围裙的带子。

叶霁秋却从包里掏出个小小的口风琴,银色的琴身上刻着细密的花纹,是去年物理竞赛的奖品。“这个也可以。” 他按下琴键试了试音,清脆的音色像风铃撞碎在阳光里。

付悠悠搬了张画凳坐在他对面,看着他调试口风琴的样子。晨光落在他纤长的手指上,琴键被按出细碎的光影,像撒了把会动的星子。她忽然觉得,画里缺少的不只是猫,还有此刻他专注的侧脸。

第一个音符响起时,窗外的桂树突然落下几片花瓣,打着旋儿飘进画室,落在她的帆布围裙上。口风琴的音色比钢琴更清亮,像溪流穿过卵石滩,却依然带着《星光》独有的温柔。

叶霁秋的目光落在她的画架上,指尖随着旋律轻轻晃动,仿佛在为画布上的月光伴奏。付悠悠看着他颤动的睫毛,突然发现这首曲子和上次在琴房听到的不一样 —— 少了些犹豫的试探,多了种笃定的温柔,像晚风终于找到了归宿的湖泊。

中段的旋律突然变得明快,像群受惊的萤火虫突然散开。付悠悠想起周三下午的音乐社团活动,傅子昂一瘸一拐地跑到画室,神秘兮兮地说:“我看见叶霁秋和白楠在合奏《星光》,简直绝了!” 当时她正调着深蓝色的颜料,画笔猛地一顿,在画布上戳出个深色的圆点。

“这里改了?” 她轻声问,声音里带着点自己都没察觉的紧张。

叶霁秋的指尖顿了顿,抬眼看她,目光里像盛着融化的月光。“嗯,去掉了小提琴的部分。” 他的声音很轻,却字字清晰,“有些旋律,只适合一种乐器。”

付悠悠的心像被什么东西填满了,暖暖的。她低下头,看见围裙上的桂花花瓣,突然明白画里缺少的是什么 —— 不是猫,也不是月光,而是此刻他望向她时,眼里独有的星光。

最后一个音符消散在桂花香里时,画室的门被推开了。傅子昂拄着拐杖站在门口,石膏腿上还贴着张搞笑的猫咪贴纸。“我就知道你们在这儿!” 他晃了晃手里的保温桶,“我妈炖了排骨汤,给你们补补!”

白楠跟在他身后走进来,手里拿着本素描本,看到叶霁秋手里的口风琴,眼睛亮了亮:“你们在演奏《星光》吗?真好听。”

叶霁秋把口风琴放进帆布包,点了点头没说话。付悠悠注意到他的耳根微微泛红,像被夕阳吻过的云霞。

“我刚才在楼下看见你的画晾在走廊里,” 白楠把素描本递给付悠悠,“画得真好,尤其是这轮月亮,像会发光一样。”

付悠悠翻开素描本,发现里面夹着张速写 —— 画的是琴房窗口的月光,和她的作品几乎一模一样,只是窗台上坐着个拉小提琴的女孩。纸页边缘用铅笔写着行小字:“有些风景,适合分享。”

心里突然像被塞进团湿棉花,闷得喘不过气。她合上素描本递回去,声音有些干涩:“谢谢,你的也很好。”

傅子昂把排骨汤倒进画室的搪瓷碗里,香气瞬间弥漫开来。“别光顾着看画啊,快来喝汤!” 他把一碗递给叶霁秋,又给白楠端了一碗,“悠悠,这碗给你,我妈特意多放了玉米。”

付悠悠接过汤碗,温热的触感顺着指尖蔓延到心脏。她偷偷看了叶霁秋一眼,发现他正用勺子轻轻撇去汤面上的油花,动作和小时候帮她挑鱼刺时一模一样。

“对了叶霁秋,” 白楠喝了口汤,状似随意地说,“音乐老师说想把《星光》放进校庆节目单,你觉得加上小提琴合奏怎么样?”

叶霁秋的动作顿了顿,把碗里的玉米夹给付悠悠,声音平淡:“不了,这首曲子不适合合奏。”

“为什么啊?” 傅子昂吸着排骨,含糊不清地说,“我觉得上次你们合奏就超好听。”

“有些旋律,” 叶霁秋的目光落在付悠悠的画架上,声音像被阳光晒过的棉花,“只属于特定的人。”

付悠悠的心跳猛地漏了一拍,像被口风琴的琴键轻轻敲中。她低下头,喝了口排骨汤,玉米的甜混着排骨的香,在舌尖化开,像此刻画室里流动的时光。

白楠握着汤碗的手指紧了紧,却还是笑着说:“也是,原创者肯定最懂自己的曲子。” 她翻开素描本,“对了悠悠,你的月光图借我参考下好吗?我总画不好月光的层次感。”

付悠悠点了点头,看着她走到画架前的背影,突然觉得画布上的深蓝色好像没那么刺眼了。叶霁秋说得对,有些风景注定独属,就像此刻她心里的星光,只来自于那个吹口风琴的少年。

傅子昂吃完排骨,开始滔滔不绝地讲起篮球赛的战术,说等拆了石膏要再打一场。叶霁秋偶尔应一声,目光却总落在付悠悠的画笔上。她正在补画窗台上的黑猫,笔尖的黑色颜料在月光下泛着光泽,像团被驯服的夜色。

“画好了记得给我看看。” 叶霁秋收拾口风琴时,轻声对她说。

付悠悠点了点头,看着他把琴谱夹放进帆布包,突然发现包侧袋露出半张画纸 —— 是她送他的那张月光图,边缘已经被翻得有些发卷。

白楠借完参考图离开时,往叶霁秋的帆布包看了一眼,嘴角勾起抹复杂的笑。傅子昂拄着拐杖跟在后面,还在念叨着篮球赛,声音渐渐消失在走廊尽头。

画室里又恢复了安静,只剩下桂花香和未干的颜料味。付悠悠看着画架上的月光图,突然拿起画笔,在窗台上添了个小小的身影 —— 少年坐在画凳上,手里拿着口风琴,晨光落在他发梢,像镀了层金边。

叶霁秋站在她身后,看着画布上渐渐成形的画面,指尖轻轻拂过她的发梢,像触碰易碎的星光。“这样就完整了。” 他的声音很轻,像晚风终于吹开了花苞。

付悠悠的心跳像被拉满的弓弦,却不敢回头。她能感受到他温热的呼吸落在颈窝,带着排骨汤的香气和淡淡的薄荷味,像这个秋天最温柔的拥抱。

窗外的桂花又落了几片,飘在画架上的月光图里,像给星光又添了几分甜。付悠悠握着画笔的手微微颤抖,知道有些旋律,有些风景,从这一刻起,终于找到了只属于它们的归宿。

而那首《星光》,则像个未完的省略号,藏在画室的晨光里,等着在某个更温柔的夜晚,以钢琴的音色,重新流淌进彼此的心底。

叶霁秋的指尖带着微凉的温度,像初春融化的雪水,轻轻拂过付悠悠的发梢。那触感转瞬即逝,却在她颈后留下一串细密的战栗,顺着脊椎爬上来,让她握着画笔的手都跟着抖了抖。

深蓝色的颜料在画布上晕开一小片,像夜空突然被戳破个洞。付悠悠慌忙用纸巾去擦,却越擦越乱,最后在窗台上的月光里弄出块丑陋的污渍,像滴不慎坠落的眼泪。

“别动。” 叶霁秋的声音就在耳边,他从她手里拿过画笔,蘸了点钛白颜料,在污渍上轻轻点染。不过几笔,那块丑陋的蓝就变成了朵悬浮的云,边缘还带着被月光照透的朦胧,反倒让整个画面更添了几分灵动。

付悠悠的呼吸都放轻了,生怕惊扰了这难得的静谧。她能闻到他袖口飘来的洗衣粉味,混合着口风琴的金属气息,像被阳光晒过的校服,干净得让人心安。

“小时候你总爱把颜料蹭到脸上。” 叶霁秋的笔尖在画布上游走,声音里带着笑意,“每次画完画,都像只偷喝了墨汁的猫。”

付悠悠的脸颊发烫,想起那些被他追着擦脸的午后。槐树下的石桌上摆着她的画具,叶霁秋拿着湿毛巾,非得把她脸上的颜料擦干净才肯罢休,力道轻得像在抚摸易碎的瓷器。那时候他的手指还很短小,却总能精准地找到每块藏在鼻翼和下巴上的颜料。

“那时候你还总抢我的画笔呢。” 她小声反驳,嘴角却忍不住向上弯。

“谁让你总把红色和绿色混在一起。” 叶霁秋放下画笔,退后两步打量着整幅画,“像打翻了的调色盘。”

付悠悠也转过身,看着画架上终于完整的作品。窗台上的黑猫正蜷成团,月光透过它的耳朵,在窗台投下细碎的光斑。少年的侧影被晨光镀上金边,口风琴的银色琴身在画里泛着微光,仿佛下一秒就会有清脆的音符流淌出来。

“真好看。” 她由衷地感叹,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填满了,暖暖的。

叶霁秋没说话,只是从帆布包里拿出个小小的相框,递到她面前。相框是木质的,边角被打磨得圆润光滑,里面嵌着的不是照片,而是片压平的桂花叶,叶脉清晰得像幅微型的地图。

“上周在琴房门口捡的。” 他的声音有些不自然,目光飘向窗外,“觉得颜色好看。”

付悠悠接过相框,指尖抚过桂花叶边缘的锯齿。那片叶子黄得正好看,像被夕阳吻过的颜色,叶脉间还能看到细小的绒毛,带着淡淡的桂花香。她想起刚才落在围裙上的花瓣,突然明白这份礼物里藏着的心意,像画里未说出口的月光,温柔得让人心颤。

“谢谢。” 她把相框放在画架旁,刚好能映在月光图的窗台上,像给画里的世界又添了份真实的暖意。

叶霁秋的耳根又红了,他低头整理着帆布包,拉链的声音在安静的画室里显得格外清晰。“下午…… 有美术展的宣讲会,你去吗?”

付悠悠愣了愣,想起美术老师昨天在课堂上说的事。市美术馆要办青少年作品展,学校推荐了几个学生去听宣讲会,她的名字也在名单上。“去啊,你呢?”

“竞赛课结束得早,想去看看。” 他的声音很轻,像怕被拒绝,“听说有印象派的临摹展。”

付悠悠的眼睛亮了亮。她知道叶霁秋最喜欢莫奈,去年生日她送他的那本《睡莲》画册,被他翻得书脊都松了。“那我们一起?”

“好。” 叶霁秋的声音里带着笑意,拉链的动作都轻快了几分。

画室门口突然传来傅子昂的大嗓门,隔着老远就能听见:“悠悠!叶霁秋!你们还在吗?我妈又让我送点心来了!”

付悠悠和叶霁秋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无奈的笑意。她想起刚才傅子昂的石膏腿上贴着的猫咪贴纸,突然觉得那个大大咧咧的男生,其实也藏着细心的一面。

“进来吧,门没锁。” 付悠悠扬声喊道。

傅子昂一瘸一拐地推门进来,手里提着个精致的点心盒,白楠跟在他身后,手里拿着本美术史,大概是刚从图书馆出来。“我妈说你们肯定没吃午饭,特意烤了曲奇。” 他把盒子往画桌上一放,打开盖子,黄油的香气立刻弥漫开来,“尝尝?还是你最喜欢的蔓越莓味,悠悠。”

付悠悠拿起一块曲奇,放进嘴里。酥脆的口感混着蔓越莓的酸甜,是熟悉的味道 —— 傅子昂的妈妈总爱做点心,每次烤了新花样,都会让他带给她和叶霁秋。

“阿姨的手艺又进步了。” 她真心实意地称赞道。

“那是,也不看是谁的妈妈。” 傅子昂得意地扬下巴,又拿起一块递给叶霁秋,“尝尝这个,巧克力味的,你上次说好吃。”

叶霁秋接过来,小声说了句 “谢谢”。

白楠坐在画凳上,翻看着手里的美术史,目光却时不时地落在画架上的月光图上。“悠悠,你的画真的进步很大,” 她指着窗台上的少年身影,“这个构思很巧妙,像把现实搬进了画里。”

付悠悠的脸颊发烫,下意识地看向叶霁秋。他正低头吃着曲奇,阳光落在他浓密的睫毛上,投下小小的阴影,嘴角还沾着点巧克力碎屑,像只偷吃东西的猫。

“随便画的。” 她拿起块曲奇塞进嘴里,掩饰着心里的慌乱。

“可不是随便画的吧,” 傅子昂突然凑过来,挤眉弄眼地说,“这不是叶霁秋吗?拿着口风琴的样子,跟真的一样。”

叶霁秋差点被曲奇呛到,咳嗽了两声,脸颊红得像熟透的苹果。“别瞎说。”

“我可没瞎说,” 傅子昂指着画里的少年,“这领口的银杏叶,不就是你早上别着的那片吗?”

付悠悠这才注意到,画里少年的校服领口,果然别着片金黄的银杏叶,和叶霁秋早上带来的那片一模一样。她当时画得太专注,完全是下意识的举动,没想到被傅子昂一眼看穿。

“巧合而已。” 她的声音细若蚊蚋,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白楠突然笑出声:“傅子昂你别逗他们了。不过悠悠的观察力确实厉害,连领口的叶子都注意到了。” 她合上书,看向叶霁秋,“说起来,下午的美术展宣讲会,你们都去吗?我刚好要去图书馆还书,可以一起。”

“我和悠悠约好一起去。” 叶霁秋的声音很平静,却带着种不容置疑的笃定。

白楠脸上的笑容淡了些,却还是点了点头:“那正好,路上有个伴。”

傅子昂突然拍了下手:“我也去!反正待在教室也无聊,去看看画也好。”

“你的腿行吗?” 付悠悠担心地问。

“没事,我让我爸开车送我们到美术馆门口,不用走路。” 傅子昂满不在乎地说,又拿起块曲奇塞进嘴里。

画室里的气氛突然变得有些微妙,黄油的香气混合着颜料和桂花的味道,像杯调得太复杂的饮品,让人说不清是什么滋味。付悠悠看着叶霁秋手里那块没吃完的曲奇,突然觉得刚才的甜蜜里,好像多了点说不清道不明的酸涩。

叶霁秋把最后一点曲奇吃完,拿起帆布包:“时间不早了,我先去上竞赛课,下午美术馆门口见。”

“好。” 付悠悠点点头,看着他转身离开的背影,突然发现他的帆布包侧袋里,除了那张月光图,还露出半截口风琴的银色琴身,像藏在暗处的星光,安静而明亮。

傅子昂和白楠也陆续离开,画室里又恢复了安静。付悠悠收拾着画桌上的颜料,指尖不小心碰到那块叶霁秋没吃完的曲奇碎屑,突然想起刚才他嘴角沾着的巧克力,心里像被什么东西轻轻挠了下,痒痒的。

她拿起画架旁的木质相框,对着阳光看。桂花叶的脉络在光线下清晰可见,像幅缩小的星图,指引着某个藏在心底的方向。付悠悠轻轻摩挲着相框边缘,突然觉得下午的美术展宣讲会,好像变得格外值得期待。

窗外的桂花开得正盛,风吹过,落下的花瓣像场金色的雨,飘在画架上的月光图里,给那片深蓝色的夜空,又添了几分温柔的底色。而画里的少年和猫咪,仿佛也在静静地等待着,等待着下午美术馆里,那场关于艺术与心事的相遇。

付悠悠把月光图小心翼翼地用防尘布盖好,拿起那个装着桂花叶的相框,放进自己的画具袋里。她知道,有些等待,就像画里未说出口的星光,虽然安静,却充满了期待。而那个关于印象派和口风琴的约定,像根细细的线,将她和叶霁秋的心思连在一起,在这个桂花飘香的秋天,悄悄编织着新的故事。

画室的门被轻轻带上,留下满室的颜料香和未散的黄油味,像个被封存的秘密,等着下午的阳光来开启新的篇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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