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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愿为你,化海成林林海小说在线章节免费阅读

我愿为你,化海成林

作者:西西人间

字数:93611字

2025-09-03 08:59:39 完结

简介

我愿为你,化海成林是一本备受好评的都市日常小说,作者西西人间以其细腻的笔触和生动的描绘,为读者们展现了一个充满想象力的世界。小说的主角林海勇敢、善良、聪明,深受读者们的喜爱。目前,这本小说已经完结引人入胜。如果你喜欢阅读都市日常小说,那么这本书一定值得一读!

我愿为你,化海成林小说章节免费试读

沉重的木门无声地合拢,隔绝了管家离去的脚步声,却无法隔绝那无形的、令人窒息的窥探感。托盘上食物的微弱香气在狭小冰冷的房间里弥漫开,却只带来更深的寒意。罗哈斯的“关怀”,从来都是裹着蜜糖的砒霜。

艾米依旧蜷缩在冰冷的墙角,宽大的衬衫包裹着她单薄的身体,像一层脆弱的壳。她看着我僵立在门后的背影,眼神里的恐惧并未消散,反而因为刚才那突如其来的敲门声和门外交锋的暗流,变得更加惊惶不安。她下意识地裹紧了衬衫的领口,将那深红色的月牙胎记更深地藏起,仿佛那是招致厄运的诅咒标记。

我背对着她,没有回头。刚才那瞬间的靠近,她手臂冰冷的触感和淤青的狰狞,她眼中复杂的泪光…这些混乱的碎片,如同投入冰湖的石子,激起的涟漪尚未平复,就被门外的威风强行冻结。右臂的旧伤隐隐作痛,提醒着五年前被背叛、被摧毁的屈辱。恨意,依旧是心底唯一燃烧的火焰,冰冷而炽烈,足以焚毁一切软弱的杂念。

时间在死寂中一分一秒地爬行。窗外,浓稠的夜色如同巨大的墨块,将庄园的一切都吞噬殆尽。只有远处不知名的夜鸟偶尔发出一两声凄厉的啼鸣,划破令人窒息的宁静,更添几分不祥。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半小时,也许更久。艾米似乎抵不过寒冷和疲惫,身体微微放松,靠在墙上,眼睛半闭着,长长的睫毛在苍白的脸颊上投下脆弱的阴影。她的呼吸变得轻微而均匀,但眉头依旧紧锁,仿佛在睡梦中也无法摆脱那巨大的恐惧。

就在这令人神经紧绷的、虚假的平静中——

笃、笃、笃。

又是三下敲门声。节奏、轻重,与之前如出一辙,如同精准复刻的冰冷音符。

我猛地睁开眼!瞬间从假寐的警觉中清醒!全身的肌肉如同拉满的弓弦般绷紧!右手闪电般再次按向腰间的枪柄!

艾米也被这声音惊醒,身体剧烈地一颤,惊恐地睁大眼睛,看向门口,下意识地就要发出惊呼。

“嘘!”我几乎在同时,对她做了一个极其严厉的噤声手势!眼神如刀,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她立刻死死捂住了自己的嘴,将所有的恐惧都堵在喉咙里,只余下身体无法控制的、筛糠般的颤抖。

门外,依旧是管家那平淡无波的声音,甚至比刚才更近了几分,仿佛就贴在门板上:“林先生,先生吩咐,给陈小姐送些热汤,驱驱寒气。”

热汤?驱寒?

刚才的食物和水还在门口原封不动!

陷阱!赤裸裸的陷阱!

一股冰冷的、带着血腥味的杀机瞬间攫住了我!罗哈斯!他根本没有耐心了!或者说,他从一开始就没打算留下活口!所谓的“看好她”,不过是稳住我们,等待一个“合理”的清除时机!现在,他等不及了!

“放在门口。”我的声音透过门板传出,竭力维持着平稳,但尾音已带上了一丝无法完全掩饰的紧绷。左手紧紧握住门把手,冰冷的金属触感传来,右手食指虚扣在扳机上,汗水浸湿了掌心。

门外沉默。没有托盘落地的声音。没有离去的脚步声。

死寂。令人窒息的死寂。

时间仿佛凝固。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般漫长。空气粘稠得如同凝固的血液,沉重地压在胸口。艾米惊恐地瞪大眼睛,死死盯着门板,仿佛能穿透那厚重的木板,看到门外索命的厉鬼。她的呼吸变得急促而混乱。

突然!

一声极其细微、却令人毛骨悚然的“咔哒”声!像是金属簧片被拨动的轻响!

不是锁舌转动!是……枪械保险打开的声响!

“躲开!”我爆发出野兽般的嘶吼!几乎在声音发出的同时,左手猛地发力,狠狠将艾米蜷缩的身体朝着远离门口的墙角方向推去!力量之大,让她像断线的风筝般重重撞在墙壁上!

就在艾米身体被推开的瞬间!

“砰!砰!砰!砰!砰!”

震耳欲聋的爆裂枪声如同地狱的丧钟,毫无征兆地、狂暴地撕裂了死寂的夜!厚重的木门在瞬间被打成了筛子!无数灼热的弹头带着恐怖的动能和刺鼻的硝烟味,穿透薄弱的门板,如同金属风暴般席卷了整个狭小的房间!

噗噗噗噗噗——!

子弹打在墙壁、家具、盥洗台上的密集闷响,如同死神的鼓点!木屑、碎瓷片、墙灰如同爆炸般飞溅!房间内瞬间一片狼藉,弥漫着浓重的硝烟和死亡的气息!

“啊——!”艾米被巨大的冲击和爆炸般的声响吓得魂飞魄散,发出一声短促到极致的尖叫,随即死死捂住嘴,身体蜷缩在墙角,拼命将自己缩成一团,惊恐地看着眼前如同炼狱般的场景!

而我,在推开艾米的同时,身体已经如同猎豹般向着相反的方向——门板侧后方的死角——猛扑过去!动作迅猛得完全不像一个跛子!右腿的僵硬在生死关头被求生的本能强行压制!

但,还是慢了一丝!

噗嗤!

一股滚烫的、带着巨大冲击力的剧痛,瞬间贯穿了我的右肩胛下方!如同被烧红的烙铁狠狠捅穿!身体被这股巨大的力量带得一个趔趄,重重撞在冰冷的墙壁上!

“呃!”一声压抑的痛哼从喉咙里挤出!眼前瞬间金星乱冒!

是子弹!穿透了门板!击中了!

剧痛如同狂暴的电流瞬间席卷全身!右臂瞬间失去了知觉!鲜血如同开了闸的洪水,瞬间浸透了后背的衬衫,温热粘稠的液体顺着脊背汩汩流下!

门外,枪声骤停!短暂的死寂!杀手显然在换弹夹,或者确认战果!

机会!唯一的机会!

剧痛非但没有让我退缩,反而像一桶汽油浇在了复仇的烈焰上!五年前的绝望、仓库的冰冷、钢管砸碎骨头的屈辱、公海沉船的窒息…所有的痛苦和仇恨在这一刻被子弹点燃,化作了焚尽一切的疯狂力量!

“操你妈的!”我爆发出野兽般的怒吼!完全无视了右肩胛那撕心裂肺的剧痛和奔涌的鲜血!左手如同闪电般拔出了腰间的格洛克!身体借着撞墙的反弹之力,如同受伤却更加凶悍的猛兽,猛地拧身!左腿强撑着剧痛发力,整个人带着一股同归于尽的惨烈气势,朝着那扇被打成筛子的木门狠狠撞去!

“砰——!”

本就摇摇欲坠的木门被我的身体和巨大的冲击力彻底撞开!碎裂的木片四散飞溅!

门外!果然不是管家!而是两个穿着黑色作战服、戴着面罩、眼神冰冷如同机器的彪形大汉!他们显然没料到目标在如此近距离的扫射下还能暴起反击!其中一个手中的微型冲锋枪弹夹刚换到一半!另一个正抬枪准备第二轮射击!

时间仿佛被拉长了!

我的身体在半空中,因剧痛和冲击而扭曲,但左手握着的格洛克却稳如磐石!枪口喷射出复仇的火焰!

砰!砰!砰!砰!

四声枪响!短促!致命!如同死神的点名!

第一枪!命中换弹夹杀手的眉心!血花混合着脑浆在面罩后炸开!

第二枪!第三枪!精准地钉入另一个杀手刚刚抬起枪口的胸口!巨大的冲击力将他打得向后踉跄!

第四枪!补射!再次命中他的心脏位置!确保彻底死亡!

两个如同铁塔般的杀手,连惨叫都未曾发出,如同两截被砍倒的朽木,轰然倒地!鲜血瞬间在地毯上洇开两朵狰狞而巨大的暗红之花!

巨大的后坐力震得我左臂发麻,落地时右肩胛的伤口被狠狠牵扯,剧痛让我眼前一黑,几乎站立不稳!身体重重地靠在了门框上,大口喘息着,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胸腔深处的剧痛,喉咙里充满了浓重的血腥味。鲜血如同小溪,顺着后背蜿蜒流下,在脚下汇聚成一小滩刺目的鲜红。

硝烟弥漫的走廊里,死一般的寂静。只有我粗重而痛苦的喘息声,如同破旧的风箱。

“林…林海…”一个颤抖的、带着哭腔的、细若蚊蚋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我猛地回头!

艾米·陈!她不知何时已经从墙角爬了起来!她脸色惨白得如同透明,嘴唇没有一丝血色,浑身抖得像秋风中的落叶。但她的眼睛,那双刚刚还充满了无尽恐惧和绝望的眼睛,此刻却死死地、死死地钉在我鲜血淋漓的后背上!

那眼神,如同被投入了滚烫的岩浆!恐惧被瞬间蒸发,只剩下一种无法用言语形容的、巨大的、如同海啸般汹涌的震撼和……痛!

她看到了!她看到我推开她的瞬间!

她看到了子弹穿透门板击中我的血花!

她看到了我如同疯兽般撞开门、浴血反击的惨烈!

她看到了我此刻依靠在门框上,如同从血池里捞出来、右肩胛下方那个还在汩汩冒血的、狰狞可怖的弹孔!

“你…你流血了…好多血…”她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带着一种近乎崩溃的哭腔,跌跌撞撞地、不顾一切地朝着我扑了过来!宽大的衬衫下摆被地上的血渍染红。

“别过来!”我厉声喝道,试图阻止她踏入这血腥的修罗场。声音因为剧痛和失血而嘶哑变形。

但她置若罔闻!她像疯了一样冲到我身边!那双沾着泥污和泪痕的手,带着无法控制的颤抖,猛地、死死地按在了我右肩胛下方那个还在不断涌出温热血浆的弹孔上!

“呃啊——!”钻心刺骨的剧痛让我眼前发黑,身体猛地一弓!几乎要跪倒在地!

“对不起!对不起!”她哭喊着,泪水如同决堤的洪水汹涌而出,混合着脸上蹭到的灰尘和血污,狼狈不堪。她的双手死死地按着那致命的伤口,用尽全身力气想要堵住那奔涌的生命之泉!温热的鲜血瞬间染红了她的双手,顺着她的指缝不断溢出,染红了她身上那件属于我的衬衫,更显得那深红色的月牙胎记刺眼夺目!

“你为什么要…为什么要救我…”她仰起脸,泪水模糊了她的视线,那双被巨大痛苦和震撼充斥的眼睛死死地盯着我,声音破碎不堪,每一个字都带着泣血的质问,“你恨我的!你恨我身上的胎记!你恨我姓陈!你恨不得杀了我!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

她的双手因为用力而指节发白,身体因为巨大的情绪冲击和恐惧而剧烈颤抖,却依旧死死地按住我的伤口。那滚烫的泪水,混合着她手掌的冰冷和鲜血的温热,如同最复杂的烙印,狠狠烫在我的伤口上,更烫在我的心上!

为什么?

剧痛让我的思维一片混乱。恨!当然恨!恨她身上那该死的、属于仇敌的印记!恨她流淌着肮脏的血液!恨她是陈默的女儿!

可是…在子弹穿透门板的瞬间…在我看到她蜷缩在墙角、那双充满恐惧和绝望的眼睛的瞬间…在推开她的瞬间…那滔天的恨意里,似乎有什么东西…裂开了一道缝隙?

是看到她手臂上那片和我当年如出一辙的狰狞淤青时,那该死的同病相怜?

是听到她母亲被陈默逼死的惨状时,那无法抑制的、同仇敌忾的悲愤?

还是…仅仅是…一种深埋在骨子里的、被背叛过千万次也未曾彻底泯灭的…本能?一种看到更弱小者被践踏时,无法袖手旁观的…愚蠢的本能?

我不知道!剧痛和失血让我无法思考!我只知道,她的眼泪滚烫,她的双手冰冷,她的质问像刀子一样扎进我的心脏!

“闭嘴…”我咬着牙,从齿缝里挤出两个字,声音虚弱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凶狠。我试图推开她,但失血带来的眩晕和虚弱感如同潮水般涌来,身体晃了一下,差点栽倒。

“不!我不!”艾米却爆发出一股惊人的力量,不仅没有松手,反而用瘦弱的肩膀死死顶住我下滑的身体,像一株在狂风暴雨中拼命支撑着巨树的藤蔓!“撑住!林海!你撑住!求求你…别死…”她的哭喊声带着一种撕心裂肺的绝望,在弥漫着硝烟和血腥味的走廊里回荡。

就在这时!

庄园深处,刺耳的警报声如同垂死巨兽的哀嚎,骤然划破了死寂的夜空!尖锐!急促!带着一种大难临头的恐慌!

紧接着,远处隐隐传来零星的枪声、玻璃破碎声、还有惊恐的呼喊和奔跑声!混乱如同瘟疫般在庞大的庄园里瞬间蔓延!

罗哈斯的堡垒…出事了!更大的风暴降临了!

“走…”我强撑着最后一丝清醒,用尽力气吐出这个字。失血带来的冰冷感正迅速吞噬着身体。留在这里,只有死路一条!无论是失血而死,还是被卷入更大的混乱被碾碎!

艾米猛地一震!她瞬间明白了我的意思!她不再哭泣,眼中爆发出一种近乎疯狂的决绝!她咬紧牙关,用尽全身力气,试图将我的手臂架在她瘦弱的肩膀上!

“我扶你!我们走!”她的声音带着一种从未有过的坚定和力量!

然而,就在我们挣扎着想要移动的瞬间!

“砰!砰!”

又是两声极其突兀、极其近的枪响!不是从走廊尽头!而是…从我们斜对面的阴影里!

子弹带着灼热的气流,几乎是擦着我的耳畔和艾米的头顶飞过!狠狠打在身后的墙壁上,溅起一片火星和碎屑!

还有杀手!潜伏在暗处的毒蛇!

巨大的危机感如同冰水浇头!我猛地将艾米往自己身后一拽!同时用尽最后的力气抬起左手,朝着子弹射来的方向盲射!

砰!

枪声响起的同时,一股更加巨大、更加恐怖的冲击力,狠狠撞在了我的后腰偏下的位置!

噗嗤!

这一次,不再是贯穿伤!而是如同被攻城锤狠狠砸中!恐怖的冲击力瞬间撕裂了肌肉和骨骼!一股无法形容的、足以摧毁一切意志的剧痛,如同爆裂的炸弹,在腰椎的位置轰然炸开!

“呃啊——!!!”

一声不似人声的惨嚎从我喉咙深处迸发出来!眼前瞬间一片漆黑!所有的力气在瞬间被抽空!身体如同被抽掉了脊梁骨的蛇,彻底失去了支撑!沉重的身躯不受控制地、软绵绵地向前栽倒!

“林海——!!!”

艾米那凄厉到极致的尖叫,如同利刃刺破耳膜,成了我坠入无边黑暗前,听到的最后声音。

……

消毒水刺鼻的味道,混合着血腥和某种药剂的苦涩,像无数根钢针,狠狠扎进混沌的意识里。每一次试图呼吸,都牵扯着胸腔深处撕裂般的剧痛,如同有烧红的烙铁在肺叶上滚动。喉咙干得像是被砂纸磨过,每一次吞咽都带来刀割般的剧痛,伴随着浓重的铁锈味。

眼皮沉重得如同坠了千斤巨石。我用了极大的意志力,才勉强掀开一条缝隙。

模糊的视野里,首先是一片刺眼的白光。然后是晃动的、模糊的人影,穿着绿色的手术服,戴着口罩,只露出一双双疲惫而专注的眼睛。头顶是无影灯冰冷的光芒,金属器械碰撞发出清脆而冰冷的声响。

手术台?我在手术?

意识像沉在浑浊的泥沼里,艰难地浮沉。记忆的碎片如同破碎的玻璃,带着锋利的边缘,在脑海中疯狂旋转、切割。

暴雨夜码头的枪声…肥膘那狰狞的月牙胎记…书房里艾米泣血的控诉…狭窄房间内她手臂上狰狞的淤青…子弹穿透门板…后背撕裂的剧痛…艾米那双被巨大震撼和痛苦充斥的眼睛…她死死按住我伤口时那滚烫的泪水…最后那声撕心裂肺的尖叫…

艾米!

她怎么样了?!

一股强烈的焦虑如同电流瞬间击穿麻木的神经!我试图挣扎,试图发出声音,但身体仿佛不是自己的,沉重得如同灌满了铅,连动一下手指都做不到!只有后腰下方传来的、那如同被生生撕裂碾碎的、永无止境的剧痛,如同最恶毒的诅咒,清晰地提醒着我最后那一刻的毁灭性重创!

腰椎!我的腰椎!

一股冰冷的绝望瞬间淹没了所有的焦虑!比死亡更可怕的恐惧攫住了我!瘫痪?像五年前那样,再次成为一个彻头彻尾的废人?!不!绝对不行!

“伤者生命体征不稳!血压持续下降!”

“快!加压输血!血浆!O型!快!”

“弹片位置太深!靠近脊椎!小心神经!”

“止血钳!电凝!”

冰冷而急促的指令在耳边响起,像来自遥远的天边。仪器发出单调而令人心慌的嘀嘀声。身体的感觉正在迅速流逝,冰冷感从四肢百骸蔓延开来,仿佛正被拖向无底的深渊。

就在意识即将再次沉入黑暗的前一秒,一个带着浓重哭腔、却异常清晰、异常坚定的声音,穿透了手术室的嘈杂和死亡的阴影,如同惊雷般炸响在我的耳边:

“用我的!抽我的血!我是O型!快!抽多少都行!救他!求求你们救救他!他不能死!”

是艾米!是她的声音!

她没事!她在这里!

一股难以言喻的酸涩和复杂情绪猛地冲上喉咙!她竟然…竟然要给我输血?

“小姐,你冷静!血库有…”

“来不及了!你们没看到他快不行了吗?!”艾米的声音带着一种近乎疯狂的嘶吼,充满了不顾一切的决绝,“抽!快抽我的!他要是死了…我…我…”

后面的话语被剧烈的哽咽和哭泣淹没。

紧接着,我感觉到一只冰冷、颤抖、却异常坚定的手,猛地抓住了我垂在手术台边缘、同样冰冷的手!她的手指纤细,带着一种不顾一切的力道,死死地、死死地攥住我的手指,仿佛要将她所有的生命和力量都传递过来!

她的掌心,冰冷,粘腻…沾满了…血?是她自己的?还是…我的?

“林海…撑住…”她的声音贴着我的耳畔响起,带着滚烫的泪水和浓重的鼻音,微弱却异常清晰,每一个字都像带着血的烙印,“你答应过要报仇的…你答应过的…你不能死…你欠我的…你还没帮我杀了他…你不能死…听到了吗…你不能死…”

她的泪水滴落在我的脸颊上,滚烫,灼人。

那滚烫的泪水,和她冰冷颤抖却死死攥紧我的手,如同黑暗中唯一的光源,死死拽住了我即将滑向深渊的意识!

报仇…杀了他…陈默…苏曼…肥膘…

还有…这个死死抓着我、哭喊着用她的血来换我命的…仇人的女儿…

巨大的矛盾、冰冷的恨意、荒谬的感激、还有那被强行撕裂的、连自己都无法理解的复杂情绪,如同狂暴的旋涡,在濒临崩溃的意识里疯狂搅动!支撑着这具破碎的躯壳,在死神的镰刀下,挣扎着不肯咽下最后一口气!

……

再次恢复意识,是被一种无处不在的、深入骨髓的剧痛唤醒的。

不再是手术中那种狂暴的撕裂感,而是一种持续的、钝重的、仿佛无数根烧红的针日夜不停地扎在脊椎和右肩胛深处的酷刑。每一次细微的呼吸,每一次心跳,都牵扯着那地狱般的痛楚。

眼皮沉重地掀开。视野模糊了好一阵才聚焦。

不再是冰冷的手术室。而是一间陌生的病房。宽敞,整洁,空气里弥漫着消毒水和一种淡淡花香混合的味道。巨大的落地窗外,是明媚得有些刺眼的阳光,照亮了空气中漂浮的微尘。

我躺在病床上,身上连接着各种管线,手臂上打着点滴。身体的感知在缓慢恢复,但下半身…腰部以下…一片麻木!冰冷!沉重!像是不属于自己!

恐慌如同冰冷的毒蛇瞬间缠绕上心脏!我猛地试图抬起腿!

“呃啊——!”仅仅是意念的驱动,就引发了腰椎处排山倒海般的剧痛!如同被高压电瞬间击中!眼前一黑,冷汗瞬间浸透了病号服!而我的腿…纹丝不动!

瘫痪!真的…瘫痪了?!

巨大的绝望如同黑色的潮水,瞬间将我吞没!比死亡更深的冰冷,冻结了所有的血液!五年前被打断手脚扔上渔船的屈辱和绝望,如同噩梦重现,而且变本加厉!这一次,是彻底的废人!连复仇都成了遥不可及的奢望!

“别动!”一个沙哑的、带着浓重疲惫和惊喜的声音在床边响起。

我艰难地转动僵硬的脖颈。

艾米·陈。

她就坐在病床边的椅子上。才几天不见,她整个人仿佛瘦了一大圈,眼窝深陷,脸色苍白得像一张纸,嘴唇干裂,眼下是浓重的青黑色阴影。她身上穿着一件不合身的、宽大的病号服,显得更加瘦弱不堪。唯一不变的,是她那双眼睛。

此刻,那双眼睛正死死地看着我,里面布满了血丝,却燃烧着一种惊人的、近乎狂热的亮光!那亮光里,有巨大的疲惫,有浓重的担忧,但更多的,是一种失而复得的、如同溺水者抓住浮木般的狂喜和…一种我完全看不懂的、如同火焰般炽烈的东西!

她看到我睁眼,那火焰瞬间燃烧得更加旺盛!她猛地扑到床边,双手颤抖着,似乎想碰触我,却又怕弄疼我,最终只是小心翼翼地、轻轻地覆盖在我那只没有打点滴的手上。

她的手,依旧冰冷,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泛白。我感觉到她掌心粗糙的纱布触感——那是抽血留下的针孔和淤青?还是…

“你醒了…你终于醒了…”她的声音嘶哑得厉害,带着浓重的哭腔,泪水毫无征兆地再次汹涌而出,顺着她憔悴的脸颊滚滚落下,滴落在洁白的床单上,洇开一小片深色。“医生说…你差点…差点就…”她说不下去,只是死死咬着下唇,身体因为后怕而剧烈颤抖。

她的眼泪,滚烫,滴在我的手背上。她的目光,如同最灼热的探照灯,死死锁在我的脸上,充满了劫后余生的巨大喜悦和一种…近乎虔诚的专注。那眼神太强烈,太陌生,太具有穿透力,让我几乎无法直视。

我张了张嘴,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如同砂纸摩擦的嘶哑声,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巨大的绝望和身体深处的剧痛,让我只想闭上眼,沉入那无边的黑暗,逃避这残酷的现实。

“别!别闭眼!”艾米仿佛看穿了我的意图,她猛地抓紧了我的手,力道大得惊人,带着一种不容拒绝的急切!“看着我!林海!看着我!”

我被迫看向她。她的脸上泪痕交错,眼神却亮得惊人,带着一种近乎偏执的坚定。

“你的腰…”她的声音颤抖着,带着巨大的心痛和小心翼翼的试探,“医生…医生说…子弹碎片…伤到了脊椎…神经受损…可能…可能…”她哽咽着,似乎不忍说出那个残酷的字眼。

瘫痪。我知道。剧痛和麻木已经说明了一切。一股冰冷的死寂再次笼罩了我。

“但是!”艾米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斩钉截铁的决绝,仿佛要驱散所有的阴霾!“但是医生也说了!不是完全没希望!碎片取出来了!神经…神经只是受损!不是断裂!有希望的!只要坚持复健!一定有希望的!”她的话语如同连珠炮,充满了不容置疑的信念,更像是在说服她自己。

“你看!”她像是急于证明什么,猛地松开我的手,颤抖着,开始笨拙地解自己身上那件宽大病号服的扣子!

“你干什么!”我喉咙里挤出嘶哑的质问,带着惊愕和一丝恼怒。

她没有回答,只是固执地、颤抖着解开了最上面的两颗扣子,然后,猛地将领口向旁边拉开了一些!

露出了她左侧锁骨下方,靠近心脏的位置!

我的瞳孔骤然收缩!

那里!那枚深红色的、如同诅咒般的月牙胎记旁边,皮肤上赫然多了一道新鲜的、狰狞的缝合伤口!针脚细密,但依旧红肿,像一条丑陋的蜈蚣爬在她白皙的皮肤上!伤口的位置…正好是胎记的边缘!

“你看…”艾米的声音带着一种奇异的颤抖,混合着巨大的痛苦和一种近乎献祭般的决绝,她的手指轻轻抚过那道新鲜的伤口,眼神却燃烧着炽热的火焰,死死地钉在我的眼睛上,“我把你的东西…缝进去了…”

什么东西?缝进去了?

巨大的震惊让我忘记了疼痛!我死死地盯着那道缝合的伤口!一个可怕的、荒谬的猜测瞬间攫住了我!

“罗哈斯…他拿走了图…但他不知道…”艾米的声音压得极低,带着一种孤注一掷的疯狂,她的身体因为激动和虚弱而微微摇晃,“他不知道…真正的关键…不是图上的线…是…是图角上…那半个…被海水泡得看不清的…林家徽记…”

林家徽记!爷爷临终前用尽最后力气点给我看的、藏在图角暗纹里的半个家族徽记!那是拼合两张图的唯一密码!是找到爷爷所说“生路”的关键!

“他搜走了所有的…但他没想到…”艾米喘息着,泪水再次模糊了她的视线,她却毫不在意,只是死死地看着我,眼神里充满了不顾一切的疯狂和一种…近乎绝望的爱意?“我把它…从图角…撕下来了…很小…很小的一块…然后…然后…”

她颤抖的手指,再次指向自己锁骨下那道缝合的伤口,指向那枚月牙胎记旁边!

“我把它…缝在这里了…”她的声音轻得像叹息,却重如千钧,“用…用我的血…和它…在一起…谁也拿不走…除非…杀了我…剖开这里…”

轰——!

仿佛一道惊雷在脑海中炸响!巨大的震撼让我瞬间失语!全身的血液似乎都冲向了头顶!

她…她竟然…把那张航海图最关键的核心密码…从她偷来的那半张图上撕下来…然后…缝进了自己的身体里?!缝在了那枚象征着仇恨和诅咒的月牙胎记旁边?!

为了什么?为了不让罗哈斯得到完整的秘密?还是…为了…我?!

她知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这意味着她把自己的命,和那秘密,和我…彻底绑在了一起!

我看着她苍白憔悴的脸,看着她锁骨下那道狰狞的缝合伤口,看着她眼中那不顾一切的、燃烧着痛苦与炽热的火焰…那火焰,几乎要将我冰冷的灵魂也一同点燃!

恨意?依旧存在。陈默的血脉,肥厚的胎记,如同烙印般无法抹去。

可是…眼前这个女孩…这个被亲生父亲追杀、母亲被逼惨死、在绝境中爆发出惊人勇气和疯狂、此刻用最惨烈的方式将她的命运与我紧紧捆绑在一起的女孩…她是谁?她仅仅是仇人的女儿吗?

冰冷的胸腔深处,那块被仇恨冰封了五年的冻土,在这一刻,在那道缝合的伤口和那双燃烧着炽热火焰的眼睛注视下,似乎…裂开了一道细微的、却再也无法弥合的缝隙。一种极其陌生、极其混乱、却又带着滚烫温度的情绪,如同被压抑了亿万年的岩浆,在那缝隙中,悄然涌动。

艾米似乎耗尽了她所有的力气,身体晃了晃,软软地靠在了床沿。她依旧死死地看着我,眼神渐渐变得迷离而脆弱,嘴角却勾起一个极其微弱、却带着奇异满足感的弧度。

“林海…”她的声音轻得像羽毛,带着浓重的困倦和一种近乎解脱的依赖,“别放弃…图…还在…我们…一起…报仇…”

话音未落,她头一歪,靠在床边,彻底昏睡了过去。阳光透过巨大的落地窗,洒在她苍白憔悴的脸上,长长的睫毛上还挂着未干的泪珠,像易碎的水晶。那道缝合的伤口,在阳光下,紧挨着深红的月牙胎记,无声地诉说着一个刚刚缔结的、用血与痛写下的、无法言说的契约。

我躺在病床上,腰椎处传来持续不断的、撕裂般的剧痛,下半身冰冷麻木。巨大的绝望并未消散。

但看着床边昏睡过去的艾米,看着她锁骨下那道新鲜的、与她胎记紧紧相依的伤口…一股同样滚烫、同样疯狂的力量,如同被唤醒的火山,在冰冷绝望的废墟之下,开始缓缓凝聚、奔涌。

复仇的路,从未如此清晰,也从未如此…沉重而滚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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