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介
喜欢看青春甜宠小说,一定不要错过花朝拾柒写的一本连载小说《真千金归来手撕剧本》,目前这本书已更新107256字,这本书的主角是林晚。
真千金归来手撕剧本小说章节免费试读
王桂芬的手僵在半空,那张干瘪的钱包像块烫手的山芋。
浑浊的日光灯管在头顶滋滋作响,光线惨白地泼洒下来,勾勒着她脸上瞬间凝固的错愕和一丝来不及掩饰的惊悸。
那眼神…那根本不该是她那个唯唯诺诺、打不还手骂不还口的女儿林晚的眼神!
没有委屈,没有哀求,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冰冷和一种…近乎实质的、带着血腥气的恨意。像冬天结了冰的深井,井口还蒙着层不祥的血锈。
一股莫名的寒气顺着王桂芬的脊椎猛地窜上来,让她忍不住打了个哆嗦,下意识地后退了小半步。
喉咙里那句“死丫头”的咒骂,被这突如其来的寒意硬生生堵了回去,噎得她胸口发闷。她张了张嘴,却只发出一个短促而气弱的音节:
“你……”
林晚却已经收回了那令人心悸的目光。她垂下眼帘,长长的睫毛在苍白得近乎透明的脸上投下两小片浓密的阴影,遮住了所有翻涌的情绪。
仿佛刚才那惊鸿一瞥的冰冷只是王桂芬的错觉。她动作机械地从床上下来,赤脚踩在冰冷粗糙的水泥地上,那凉意从脚心直窜天灵盖,让她混沌的大脑又清醒了几分。
她走到那个摇摇欲坠的布衣柜前,沉默地翻找着。
衣柜里寥寥几件衣服,都是洗得发白、款式老旧的地摊货。
她抽出一件灰扑扑的旧外套,袖口已经磨起了毛边,还有一件同样灰扑扑的、毫无版型可言的套头毛衣。指尖触碰到粗糙的布料,带着一股陈年的霉味和廉价洗衣粉残留的刺鼻气息。
这熟悉又令人作呕的味道,无声地提醒着她此刻身处的境地——十六岁,高一开学日,地狱的入口才刚刚掀开一角。
“晦气!”
王桂芬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那点莫名的惊悸迅速被熟悉的、因心虚而放大的恼怒取代。
她不敢再去看林晚的眼睛,只能把怒火发泄在钱包上,用力地把它摔在吱呀作响的旧书桌上,发出“啪”的一声闷响。
“养你有什么用!连点钱都看不住!跟你爹一样,都是窝囊废!看着就心烦!赶紧滚去学校!”
她骂骂咧咧地转身,几乎是逃也似地冲出了这间逼仄的小房间,仿佛多待一秒,那冰冷的眼神就会再次把她冻住。
门被用力摔上,震得墙壁簌簌落下几缕灰尘。
房间里只剩下林晚一个人。
死寂重新笼罩下来,只有她自己压抑而粗重的呼吸声在耳边鼓噪,心脏在胸腔里沉重地撞击,每一次跳动都牵扯着灵魂深处那道无形的、血淋淋的伤口。
她慢慢抬起自己的左手腕,皮肤光洁,只有一道几乎看不清的、淡粉色的旧疤。
她伸出右手食指,带着一种近乎自虐的专注,用指甲在那道旧疤上,沿着记忆中那条致命切割线的轨迹,狠狠地、一遍又一遍地划下去。
没有血流出来。
只有皮肤被指甲刮过的、细微的、火辣辣的刺痛感。
但这痛,却比前世割开血管时那短暂的麻木,更清晰,更深入骨髓,更…刻骨铭心。
这痛,是烙印,是警钟,是永不愈合的伤疤,提醒着她从哪里爬回来,又面对着什么。
她松开手,手腕上留下几道浅浅的、发白的指甲划痕。
她面无表情地套上那件灰扑扑的旧外套,将那份深入骨髓的冰冷恨意,连同手腕上那看不见的、燃烧着火焰的伤口,一起严严实实地包裹进粗劣的布料之下。
……
踏出家门的瞬间,深秋清晨凛冽的空气如同无数根冰针,狠狠扎在裸露的皮肤上。
林晚下意识地裹紧了那件单薄的外套,低着头,像一抹沉默的灰色影子,汇入了老旧家属院通往外面世界的狭窄巷道。
巷道两侧是斑驳脱落的墙皮和胡乱堆放的杂物,空气中永远飘浮着垃圾腐烂的酸馊气、隔夜煤烟味和公共厕所散发的刺鼻氨水味。
几个穿着同样陈旧校服的邻居孩子结伴走过,嬉笑声在狭窄的空间里回荡,带着一种没心没肺的活力。
他们的目光扫过形单影只、低头疾走的林晚时,带着毫不掩饰的好奇和一丝…习惯性的疏离,像看一件格格不入的旧家具。
“看,是四房的林晚…”
“穿得比我家擦桌布还旧…”
“听说她家昨天又被三爷爷叫去训话了?好像是为了钱的事?”
“嘘…小声点,她过来了…”
那些刻意压低却依旧清晰钻入耳朵的议论,像细小的沙砾,摩擦着她本就敏感的神经。
前世的她,会因为这每一句议论而把头埋得更低,肩膀缩得更紧,恨不得把自己缩进地缝里。
但现在,那些话语落在她耳中,激不起半分涟漪,只有一种冰冷的漠然。她甚至没有抬一下眼皮,只是加快了脚步,将这些无聊的噪音甩在身后。
走出家属院那扇锈迹斑斑的铁门,外面是一条相对宽阔些的马路。
坑洼的路面,拥挤的公交车喷吐着浓黑的尾气,像一头头疲惫不堪的钢铁怪兽。穿着各式校服的学生像潮水般涌向站台。
林晚没有停留,也没有去挤那塞得如同沙丁鱼罐头般的公交车。她摸了摸外套内侧那个隐秘的口袋——那里面,安静地躺着那张被她汗水微微浸湿的五元纸币。
这是她仅有的、也是最重要的武器。
她选择了步行。穿过混乱的马路,避开喧嚣的人群,沿着一条相对僻静的、堆满落叶的小巷子,朝着市一中的方向走去。
每一步踩在干枯的落叶上,发出细碎清脆的破裂声,像踩碎无数个不堪回首的昨天。清冷的空气吸入肺腑,带着尘土和落叶腐败的气息,却也让她沸腾的血液和混乱的思绪一点点冷却、沉淀。
前世的记忆碎片,那些被欺凌的、被羞辱的、被榨干的画面,不受控制地在脑海中翻腾、冲撞。
她强迫自己去想别的。
想那张夹在日记本里的、印着模糊脚印和手印的卡片。
那个褪色的Logo…到底在哪里见过?
为什么母亲当时的反应那么慌张?
它和自己被调换的身份,究竟有着怎样千丝万缕的联系?
这个谜团像黑暗中的一点微光,虽然渺茫,却成了支撑她在这冰冷现实中走下去的唯一支点。
她必须活下去,必须弄清楚这一切!不是为了什么狗屁的“争气”、“给父母长脸”,而是为了她自己!
为了那个被践踏至死、连名字都不配拥有的林晚!
市一中宏伟的校门出现在视野尽头。
崭新的电动伸缩门,气派的教学楼,穿着崭新、光鲜校服的学生们三五成群,谈笑风生地走进校园,充满了蓬勃的朝气和一种无形的优越感。
这景象,与林晚身上那身灰暗破旧的衣服、与她眼底深处那与年龄极不相符的冰冷和疲惫,形成了刺眼到残忍的对比。
她像一个误闯入彩色世界的黑白剪影,格格不入。
她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翻涌的复杂情绪,挺直了那习惯性佝偻的脊背——尽管这挺直让她感到一阵陌生的僵硬和不适——朝着高一(7)班的教室走去。
每一步,都像是踩在无形的刀尖上。她清楚地知道,踏进这间教室,意味着什么。那些前世的“故人”,那些或明或暗的恶意,正在那里等着她。
……
教室门推开的一刹那,原本喧闹的声浪像是被按下了暂停键,瞬间安静了不少。
几十道目光,带着各种意味——好奇、审视、惊讶、毫不掩饰的鄙夷——齐刷刷地投射过来,聚焦在林晚身上。那些目光像探照灯,将她从头到脚、从里到外照得无所遁形。
她清晰地感觉到自己后背的肌肉瞬间绷紧了,一种本能的、源自前世无数次被围观的恐惧感试图攫住她。
她用力掐了一下自己的掌心,尖锐的疼痛让她瞬间清醒。
她面无表情,微微低着头,避开那些探究的视线,快步走向记忆中那个属于她的、位于教室最后一排、紧挨着垃圾桶的角落位置。
“哟,这不是我们班的‘隐形人’林晚嘛?一个暑假不见,怎么感觉更…灰头土脸了?”
一个略带尖刻、充满优越感的女声打破了短暂的寂静。
声音来自第三排中间,一个穿着最新款名牌运动鞋、头发烫着时髦小卷的女生——李薇薇。
她是班里的“小公主”,家境优渥,身边总是围着一群跟班。前世,她是带头孤立和言语嘲讽林晚的主力之一。
林晚的脚步没有停顿,仿佛没听见。她走到那个角落,放下那个洗得发白、边角磨损的旧帆布书包。椅子上似乎有层薄薄的灰,她没有立刻坐下。
“喂!跟你说话呢!聋了还是哑巴了?”
李薇薇的声音拔高了,带着明显的不悦和被无视的恼怒。
她旁边的几个女生也跟着发出嗤嗤的笑声,目光像针一样扎在林晚背上。
林晚慢慢转过身。她的目光平静地扫过李薇薇那张因为愠怒而微微涨红的脸,没有愤怒,没有畏惧,只有一种近乎漠然的平静。
那眼神让李薇薇心里莫名地咯噔了一下,准备好的下一句刻薄话竟一时卡在了喉咙里。
“有事?”
林晚开口了,声音不高,甚至有些沙哑,却异常清晰,带着一种与周围喧闹格格不入的冷清。
这出乎意料的平静反问,反而让李薇薇愣住了。她预想中林晚应该像往常一样,红着脸,低着头,结结巴巴说不出话,然后她就可以变本加厉地嘲笑。
可现在…这感觉就像一拳打在了棉花上,让她憋得难受。
“哼!装什么清高!”
李薇薇旁边的跟班,一个叫孙莉的胖女生撇撇嘴,阴阳怪气地接话,
“穿得跟捡破烂似的,一股子穷酸味,别是暑假真去垃圾堆里刨食了吧?离我远点,晦气!”
她故意夸张地用手在鼻子前扇了扇风,引得周围几个男生也跟着哄笑起来。
哄笑声像细密的针,刺穿着空气。林晚的指尖在身侧微微蜷缩了一下,指甲陷进掌心,带来清晰的刺痛。
前世的她,会因为这哄笑而浑身发抖,羞愧得无地自容。
但现在,这刺痛反而让她更加清醒。她甚至没有再看孙莉一眼,只是平静地拉开那把吱呀作响的旧椅子,坐了下去。
从书包里拿出几本同样破旧的课本,整整齐齐地放在同样布满划痕的桌面上,然后拿出一支最便宜的、笔杆已经开裂的圆珠笔,安静地握在手里,目光落在空白的笔记本扉页上。
她的沉默,她的无视,她那份与周遭喧嚣格格不入的沉静,像一道无形的屏障,反而让李薇薇她们后续的嘲讽显得有些无力和可笑。
几个本想跟着起哄的男生,看到林晚这副油盐不进的样子,也觉得无趣,讪讪地转回了头。
一场预想中的“开学大戏”,就这么在林晚近乎冷酷的平静中,草草收场。
李薇薇恨恨地瞪了角落一眼,低声骂了句“装模作样”,也悻悻地转过了身。
教室里的喧闹声又渐渐响了起来,只是落在角落的目光,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困惑和…忌惮。
林晚握着笔,笔尖悬在空白的纸页上,微微颤抖。只有她自己知道,维持这份平静,耗尽了多大的力气。后背早已被冷汗浸透,紧贴着冰冷的椅背。
但她挺直着脊梁,像一株在狂风中死死扎根的野草。手腕上那道无形的伤口,在衣袖的遮掩下,似乎又灼热了几分。
……
开学第一天,冗长而毫无新意的开学典礼,校领导在主席台上慷慨激昂地念着千篇一律的稿子。
林晚站在班级队列靠后的位置,像一尊没有生命的雕像。阳光有些刺眼,她微微眯起眼睛,目光放空,思绪却像脱缰的野马,在寻找着任何一丝可能的生机。
打工。
必须尽快找到赚钱的门路。
这是她摆脱原生家庭吸血的第一步,也是活下去、积蓄力量的基石。
前世那些零散的、被压榨殆尽的打工经历在脑海中快速闪过:
餐馆洗盘子?时间固定,工钱极低,还容易被克扣,不行。
发传单?收入不稳定,日结也容易被中介抽成。
家教?她现在的身份只是个高一新生,谁会请一个刚上高中的学生当家教?何况她也没有能拿得出手的竞赛证书来证明自己。
正当她几乎要被无力的现实感淹没时,台上校长略显浮夸的声音透过扩音器传来:
“…同时,我们也要热烈祝贺高二年级的林小宝同学!他在刚刚结束的省中学生运动会上,取得了优异的成绩,为我们学校争得了荣誉!大家鼓掌!”
稀稀拉拉的掌声响起。
林小宝?林晚的堂弟?优异的成绩?
林晚嘴角勾起一丝冰冷的、近乎嘲讽的弧度。她比谁都清楚,林小宝那所谓的“优异成绩”水分有多大,不过是三叔花钱打通关节、硬塞进校队混了个名次罢了。
校长此刻的吹捧,在知情人耳中,显得如此虚伪和刺耳。
然而,校长接下来的一句话,却像一道微弱的电流,瞬间击中了林晚!
“…林小宝同学的出色表现,也为我们赢得了‘沈氏教育基金会’的关注!基金会代表表示,后续会考虑对我校品学兼优、特长突出的学生,提供专项的奖学金和升学支持!这是对我校办学成果的极大肯定!”
沈氏教育基金会?!
林晚的瞳孔骤然收缩!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骤然停止了跳动,随即又疯狂地擂动起来!
沈氏!
那个印在婴儿卡片上、模糊却让她莫名眼熟的Logo!她终于想起来了!前世,在她生命的最后几年,这个名字如雷贯耳!
沈氏集团,横跨地产、金融、科技等多个领域的庞大商业帝国!而沈氏教育基金会,正是其旗下规模庞大、影响力深远的公益分支!
难道…难道那个Logo…那个她出生时医院留下的卡片上的Logo…是沈氏的?!
这个念头如同惊雷,在她脑海中轰然炸响!血液瞬间涌上头顶,耳边嗡嗡作响,连校长后面说了什么都听不清了。
她死死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嵌进掌心,用那尖锐的疼痛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线索!一个无比关键的线索!
那个被母亲慌乱藏起的卡片,那个可能揭示她真正身世的唯一物证,竟然指向了如此庞大的沈氏集团!
这巨大的反差,像一道刺目的强光,瞬间照亮了她重生以来一直笼罩在眼前的浓重迷雾,却又带来了更多、更深沉的疑问和…难以言喻的惊悸。
如果…如果她真的和沈氏有关…那她为什么会流落到林家?
为什么会被当成“赔钱货”一样养大?
这背后,到底隐藏着怎样的秘密?
是单纯的意外,还是…一场精心策划的阴谋?
无数个念头在脑海中激烈碰撞,让她几乎站立不稳。
直到旁边同学推了她一下,她才猛然惊醒,发现典礼已经结束,人群正开始散开。
她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翻江倒海般的惊涛骇浪,强迫自己恢复表面的平静。
但那份深入骨髓的冰冷和手腕上灼烧般的痛感,却变得更加清晰、更加滚烫。
……
放学铃声像救赎的号角,终于刺破了校园沉闷的空气。
林晚几乎是第一个冲出教室,像逃离瘟疫现场。
她需要空间,需要安静,需要梳理这爆炸性的信息,更需要…一个安全的、不被打扰的地方,去实施她经济自救的第一步。
她没有回家。那个地方,只会让她窒息。
凭着模糊的记忆,她穿过几条嘈杂的小巷,七拐八绕,终于在一排破旧低矮的临街店铺后面,找到了那扇不起眼的、贴着褪色游戏海报的玻璃门—— “极速网吧”。
浓重的烟味、汗味、泡面味以及劣质香水的混合气息,混杂着震耳欲聋的键盘敲击声和游戏音效,像一堵有形的墙,在她推开门的一瞬间扑面而来,几乎将她熏了个趔趄。
昏暗的光线下,一排排老旧的CRT显示器闪烁着幽幽的光芒,映照着一张张年轻却沉迷而略显麻木的脸。空气污浊得几乎能拧出水来。
林晚强忍着不适,目光快速扫过烟雾缭绕的室内,寻找着空位。
“哟,稀客啊!”
一个略带沙哑、带着点玩味的女声从柜台后传来。
林晚循声望去,看到一个染着几缕紫色挑染、画着浓重眼影的年轻女孩,正懒洋洋地靠在柜台后面嗑瓜子。是网吧老板的女儿,大家都叫她“阿紫”。
前世林晚走投无路时,曾在这里做过几天收银,后来因为太木讷被辞退了。阿紫虽然看起来叛逆,但心地不坏。
林晚没说话,只是默默走到柜台前,从那个隐秘的口袋里掏出那张被汗水浸得有些发软的、皱巴巴的五元钱,递了过去。
阿紫挑了挑眉,目光在林晚洗得发白的校服和过于苍白的脸上扫了一圈,没多问,麻利地收了钱,甩给她一张写着账号密码的纸条和一瓶最便宜的矿泉水。
“最里面,靠墙那台,机子慢点,但清静。”
她朝着最昏暗的角落努了努嘴。
“谢谢。”
林晚低声道谢,声音干涩。
她攥着纸条和那瓶冰凉的矿泉水,像穿过一片喧嚣的丛林,走向那个角落的位置。
油腻的键盘,布满指纹和污渍的屏幕,摇晃的破旧椅子…她毫不在意地坐下,按下了开机键。老旧的机箱发出沉闷的轰鸣,如同一个垂暮老人的喘息。
等待开机的漫长几分钟里,林晚拧开矿泉水瓶,冰冷的液体滑过干涩灼痛的喉咙,带来一丝短暂的清明。
她需要钱,需要很多钱。写作,是她目前唯一能想到的、不需要太多成本、又能快速变现的途径。
前世,在那些被痛苦淹没的深夜,她曾偷偷在日记本上写下过无数扭曲的、充满绝望和恨意的文字片段。那些黑暗的情绪,此刻成了她唯一能利用的“素材”。
她熟练地打开浏览器,输入了一个国内知名的网络文学平台——“星辰网”。
她需要一个全新的身份,一个与“林晚”这个背负着沉重枷锁的名字彻底割裂的身份。指尖在油腻的键盘上悬停片刻,一个带着冰冷金属感和决绝意味的名字跳入脑海—— “冷峰”。
她迅速注册了账号,
用户名:冷峰。性别:男。年龄:25岁(一个看起来更有阅历的年龄)。
简介栏,她只敲下四个字:刀锋叙事。
光标在空白的文档上闪烁,像一个无声的邀请,也像一个深不见底的旋涡。
林晚闭上眼,深深地吸了一口这污浊的空气。
前世的绝望、家族的窒息、手腕上那无形的、灼热的伤口…所有压抑的黑暗情绪如同决堤的洪水,汹涌地冲击着她的意识。
她猛地睁开眼,那双沉静的眸子里,此刻燃烧着一种近乎毁灭性的、冰冷的火焰。
指尖落下,敲击键盘的声音在嘈杂的网吧背景音中显得微不足道,却又带着一种奇异的、斩钉截铁的节奏。
【标题】:《蛹中的刀》
【楔子】:
“他们都说,我是蛹。
一层层裹着厚厚的、名为“亲情”、“责任”、“期望”的丝。
沉重,粘腻,密不透风。
我在里面窒息了十六年,习惯了黑暗,习惯了被抽丝剥茧般的榨取。
直到有一天,一把冰冷的刀,从外面递了进来。
握着刀柄的,是我自己腐烂发臭的骨头。
他们说:剖开它!
他们说:看看里面到底是什么!
我握着刀,笑了。
刀锋划开的,
是蛹壳?
还是…
那些织茧人的喉咙?”
……
敲下最后一个问号,林晚像是耗尽了全身的力气,靠在冰冷坚硬的椅背上,微微喘息。
屏幕上幽蓝的光映着她毫无血色的脸,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就在这时,一瓶还带着冰凉水汽的矿泉水“咚”地一声放在了油腻的桌面上。
林晚猛地一惊,警惕地抬头。
一个穿着同样市一中校服、扎着清爽马尾辫的女生站在旁边,脸上带着善意的、有些拘谨的笑容。
她的校服很干净,但看得出是旧款,洗得微微发白。
是夏晴!
前世那个在她最孤立无援时,曾偷偷给她塞过半块面包的女孩。
“看你…好像不太舒服?”
夏晴的声音很轻,带着点小心翼翼的试探,目光落在林晚苍白得吓人的脸上和额头的冷汗,
“喝点水吧?新的,我没开过。”
林晚怔怔地看着她,又看了看那瓶水。
前世的记忆碎片翻涌上来——那个同样在阴暗网吧的角落,夏晴也是这么递给她半块干硬的面包,小声说:
“吃点吧,看你饿了一天了。”
那时的她,因为害怕被牵连,只是低着头,颤抖着接过面包,连句谢谢都不敢说。
一股极其复杂的情绪涌上心头,酸涩,温暖,还带着一丝迟来的愧疚。她张了张嘴,喉咙却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发不出声音。
“我叫夏晴,高一(3)班的。”
夏晴见她没说话,也不在意,自顾自地介绍,笑容依旧干净,
“看你校服,也是高一的吧?新学校第一天,感觉怎么样?”
她似乎只是想找个人说说话,打破这角落令人窒息的沉默。
林晚看着夏晴那双清澈、带着善意和一点点孤独的眼睛,心底那道冰冷的、燃烧着恨意的壁垒,似乎被这瓶突如其来的、带着凉意的水,悄然融化了一角。
她沉默了几秒,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沙哑而低沉:
“林晚。高一(7)班。”
她顿了顿,目光扫过屏幕上那个充满戾气的标题《蛹中的刀》,补充了一句,声音轻得像叹息,
“感觉…像一场醒不过来的噩梦。”
夏晴愣了一下,似乎没想到会得到这样一个沉重而真实的回答。
她看着林晚那双深不见底、仿佛承载了太多痛苦的眼睛,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接话。
就在这时,林晚放在桌角的那个破旧按键手机,疯狂地震动起来,屏幕闪烁着刺眼的亮光。
来电显示:妈。
林晚的心猛地一沉。一股强烈的不祥预感瞬间攫住了她。
这个时间点,王桂芬主动打电话给她,绝不会有什么好事!
她深吸一口气,对夏晴做了一个抱歉的手势,拿起那部沉重的、如同砖块般的老旧手机,按下了接听键。
“死丫头!你死哪去了?!立刻!马上!给我滚到市人民医院来!你妹妹出事了!”
王桂芬尖锐、惊恐又带着哭腔的声音,像淬了毒的针,狠狠扎进林晚的耳膜,带着一种歇斯底里的绝望,
“快!要输血!要钱!要你签字!晚了就来不及了!快啊——!”
电话那头传来一片混乱的背景音,夹杂着妹妹微弱压抑的哭声和林建国六神无主的、带着哭腔的哀求声:
“医生…医生求求你…先救孩子…钱…钱我们一定想办法…”
林晚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握着手机的手指瞬间冰冷僵硬,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妹妹?林小雨?
那个总是怯生生跟在她身后、像只受惊小兔子一样的妹妹?出事了?
输血?签字?
前世,似乎也有这么一遭!好像是因为妹妹在放学路上被林小宝推搡,摔倒在路边的碎玻璃上,划破了动脉!那次…那次…
她的思绪猛地卡住!一个被忽略的、至关重要的细节如同闪电般劈开记忆的迷雾!
那次,她赶到医院时,妹妹已经被推进手术室,父母在门口哭天抢地,医生催促着签字和缴费。
她只记得一片混乱,只记得父母跪在地上求医生,只记得最后妹妹侥幸捡回一条命,但家里因此背上了沉重的债务,而所有的怒火和埋怨,最终都落在了她这个“没有看好妹妹”的长女头上!
但这一次…这一次她提前接到了电话!这一次,她就在现场!
“在…在哪个医院?”
林晚的声音干涩得厉害,带着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颤抖。
“市人…市人民医院!急诊三楼!快点啊!!”
王桂芬的声音已经带上了破音的哭嚎。
林晚猛地站起身,椅子腿在水泥地上刮出刺耳的噪音,引得附近几个打游戏的男生不满地瞥了一眼。
她顾不上夏晴惊愕的目光,也顾不上刚刚开了个头的《蛹中的刀》,抓起那个破旧的书包,像离弦的箭一样冲出了乌烟瘴气的网吧。
冰冷的夜风瞬间包裹了她,却吹不散心头的焦灼和恐惧。
她拼命地跑,肺部火烧火燎,冷风灌进喉咙,带着铁锈般的腥甜味。
妹妹…小雨…那张总是带着怯懦和依赖的小脸在她眼前晃动。
前世她没能保护好任何人,连自己都保护不了。
这一世…这一世她回来了!她不能再让悲剧重演!
不能!
她几乎是撞开了市人民医院急诊大厅沉重的玻璃门。浓烈的消毒水味混合着血腥气和绝望的气息扑面而来。
大厅里灯火通明,人影幢幢,哭喊声、呻吟声、急促的脚步声、推车滚轮的摩擦声混杂在一起,构成一幅人间地狱的浮世绘。
她一眼就看到了缩在急诊三楼手术室门口长椅上的父母。
林建国佝偻着背,抱着头,肩膀剧烈地耸动着,发出压抑的、野兽般的呜咽。
王桂芬瘫坐在地上,头发散乱,脸上涕泪横流,双手死死地抓着一个穿着白大褂、满脸不耐和严肃的中年男医生的裤腿,哭喊着:
“医生!医生我求求你了!救救我女儿!她才十二岁啊!钱!钱我们马上就凑!马上就凑!您先救她!我给您磕头了!”
说着竟真的作势要往下磕。
医生皱着眉,试图抽出自己的腿,语气冰冷而公式化:
“这位家属!你拉着我也没用!医院有规定!不交押金,没有直系亲属签字,手术风险谁来承担?我们理解你们的心情,但规矩就是规矩!赶紧想办法!孩子的伤拖不得!”
林晚的心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几乎停止了跳动。
她快步冲过去,推开几个围观的人,声音因为奔跑和紧张而嘶哑:
“小雨!小雨怎么样了?!”
王桂芬听到她的声音,猛地抬起头,像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连滚带爬地扑过来,沾满泪水和鼻涕的手死死抓住林晚的胳膊,指甲几乎要嵌进她的肉里:
“晚晚!晚晚你来了!快!快签字!医生要家属签字!还要钱!五千块押金!快签字啊!”
她语无伦次地哭喊着,力气大得惊人。
林建国也抬起头,布满血丝的眼睛里满是浑浊的泪水和一种濒临崩溃的绝望,他嘴唇哆嗦着,只会重复:
“签…快签…救小雨…”
林晚被母亲抓得生疼,但她顾不上这些。
她的目光越过混乱的父母,死死盯住手术室门上那盏刺眼的、亮着红灯的“手术中”指示灯。
妹妹就在那扇门后面,生死未卜!
签字?她当然要签!
她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转头看向那个被王桂芬纠缠得焦头烂额的医生,声音带着一种超越年龄的沉静和不容置疑的急切:
“医生,我是林小雨的亲姐姐林晚!我来签字!押金我们立刻想办法!请您立刻安排手术!任何后果,我承担!”
医生有些诧异地看了一眼这个突然出现、虽然穿着破旧却眼神异常冷静坚定的少女,又看了看地上哭成一团的父母,眉头皱得更紧:
“你是她亲姐姐?成年了吗?手术同意书需要直系监护人签字!”
“我成年了!”
林晚斩钉截铁地说,毫不犹豫地撒谎。
她不能等!她必须立刻拿到那张同意书!
她转向王桂芬,声音带着一种近乎命令的急切:
“妈!快!把身份证给我!我去签!”
王桂芬像是抓住了主心骨,手忙脚乱地在身上摸索,掏出一个同样破旧的、边缘磨损的塑料卡包,哆嗦着抽出一张身份证塞给林晚,又哭喊道:
“钱…钱怎么办啊晚晚…五千块…五千块啊…”
林晚一把夺过身份证,看也没看,就要冲向医生。
“等等!”
医生却抬手拦住了她,目光锐利地扫过她手中的身份证,又看向王桂芬和林建国,语气带着职业性的审慎,
“你确定你是直系亲属?你父母的血型报告呢?刚才护士说孩子是AB型血,库存紧张,需要家属做好备血准备。直系亲属优先匹配概率高!你父母的验血单呢?拿给我看看!”
血型报告?
林晚心头猛地一跳!
前世她赶到时妹妹已经在手术,她根本没接触过这些细节!
王桂芬和林建国却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脸色瞬间变得更加惨白,眼神里充满了慌乱和躲闪。
林建国更是把头埋得更低,身体抖得像筛糠。
“快啊!血型报告!”
医生催促道,语气严厉,
“没有报告我怎么知道你们是不是适合献血?孩子的命要紧!”
王桂芬被逼急了,手忙脚乱地在那个破卡包里又翻找起来,掏出一叠皱巴巴的、沾着油污和泪水的单据——刚才缴费窗口扔出来的各种收费单、检查单。
她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样,胡乱地翻找着,嘴里念叨着:
“有…有…刚才验血了…验血单呢…”
她的手指因为恐惧和急切而抖得厉害,几张单据飘落在地上。
林晚的目光下意识地追随着那飘落的纸张。
其中一张,打着市人民医院的抬头,上面清晰地印着几个加粗的黑体字:
“输血前检查报告单”
她的视线如同被磁石吸引,瞬间聚焦在报告单下方的关键栏位:
患者姓名:林建国
血型:O型
RH(D):阳性
患者姓名:王桂芬
血型:O型
RH(D):阳性
两个刺眼的“O型”!
仿佛一道惨白的闪电,毫无预兆地撕裂了林晚脑海中的所有迷雾!
前世今生所有的痛苦、所有的困惑、所有的被排斥感,在这一刻找到了最冰冷、最残酷、最无可辩驳的答案!
她自己的血型…她记得清清楚楚!是B型!高中体检报告上写得明明白白!
O型血的父母,怎么可能生出一个B型血的孩子?!
时间,在这一刻被冻结了。
急诊室走廊里刺鼻的消毒水味、父母绝望的哭嚎、医生不耐的催促、手术室门口刺眼的红灯…所有的声音和画面都瞬间远去、模糊、失真,像隔着一层厚厚的毛玻璃。
林晚的耳朵里只剩下自己血液奔流、如同擂鼓般放大的心跳声。
咚咚!咚咚!
每一下都沉重地敲击在她灵魂深处那道无形的伤口上,震得她四肢百骸都在发麻,发冷。
她缓缓地、极其缓慢地抬起头。
那张沾着泪水和污渍的、属于王桂芬的O型血报告单,正被她自己颤抖的手指死死捏着,指关节因为过度用力而泛出青白色,几乎要将那薄薄的纸片捏碎。
她抬起眼,目光越过混乱不堪的父母,越过焦急催促的医生,直直地、穿透一切地,射向瘫坐在地上、依旧沉浸在女儿生死危机中的王桂芬。
那眼神,不再是冰冷,不再是漠然,而是充满了震惊、荒谬、以及一种洞悉了惊天秘密后、足以焚毁一切的、冰冷的、无声的质问。
王桂芬似乎被这眼神烫了一下,茫然地抬起头,对上林晚那双深不见底、此刻却翻涌着惊涛骇浪的眼睛。
她顺着林晚的目光,看到了她手中那张被捏得变形的报告单,看到了那两个醒目的“O型”…
一瞬间,王桂芬脸上所有的表情——悲伤、绝望、恐惧、哀求——都如同被瞬间抽空的水分,凝固了,干涸了,只留下一片死寂的空白。
随即,一种更加深沉的、源自灵魂深处的惊骇和恐慌,如同潮水般淹没了她,让她的瞳孔骤然收缩到了极致!
她的嘴唇剧烈地哆嗦起来,脸色由惨白瞬间褪成一种死灰般的青白,仿佛全身的血液都在这一刻被彻底冻结。
她看着林晚,看着那双仿佛能洞穿一切秘密的眼睛,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如同破旧风箱般的抽气声,却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时间,在母女二人无声的、惊心动魄的对视中,彻底凝固了。
急诊室走廊里所有的喧嚣,都成了遥远的背景噪音。只有那张薄薄的、承载着颠覆性真相的纸片,在空气中发出无声的、震耳欲聋的尖啸。
林晚手腕上那道无形的伤口,从未如此刻这般灼热滚烫,仿佛有滚烫的岩浆在其中奔流,烧灼着她的血肉,也烧灼着她对这个“家”最后一丝虚幻的念想。
原来如此。
原来…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