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读课刚结束，陈阳就揣着个鼓得像小皮球的透明塑料袋，磨磨蹭蹭地从后排挪到孟瑶的座位旁，耳朵尖红得像被开水烫过——袋子里装着他早上六点就爬起来，绕远路去校门口那家“晨光小卖部”买的东西：两盒孟瑶上次提过的草莓味软糖，糖纸印着粉嫩嫩的卡通兔子；一本封面是布面的猫咪笔记本，摸起来软乎乎的，还带着刚拆封的油墨香；甚至还有一小袋原味薯片，是他偷偷问苏晚才知道的“孟瑶偶尔会吃的零食”。
“那个……孟瑶。”陈阳把塑料袋往孟瑶桌角一放，手指还捏着袋口没松，声音比平时小了半截，眼神飘向窗外的香樟树，不敢直视她，“我昨天……昨天不该说那些混账话，对不起。这是给你的，你……你收下吧。”
孟瑶头也没抬，笔尖在语文课本的注释上划着横线，连眼角的余光都没往塑料袋上瞟，语气冷得像刚从冰箱里拿出来：“我不要，你自己留着吧，省得又说我‘没人管还爱占便宜’。”
这话像根小刺，扎得陈阳手一僵，塑料袋滑到桌沿，差点掉下去。他慌忙伸手扶住，脸上的尴尬快溢出来了，挠了挠后脑勺的头发，突然想起昨天外公坐在菜摊旁教他的“道歉要放低姿态”，索性心一横，弯腰弓背，把肩膀缩成一团，学着村里傻子的样子，歪着脑袋瞪圆了眼睛，声音故意捏得尖尖的，还带着点颤音：“孟瑶同学~我知道错啦~我昨天是嘴欠，是混蛋，你就大人有大量原谅我吧~要是你不原谅我，我就一直在这里学小鸭子叫哦~嘎嘎嘎~还会学小狗摇尾巴呢~”
说着，他还真的把两只手放在身后，手腕轻轻晃动，像模像样地“摇尾巴”。周围几个同学“噗嗤”笑出了声，连前排的女生都回头偷偷看。孟瑶握着笔的手顿了顿，笔尖在纸上划出一道长长的墨痕，她赶紧把笔挪开，嘴角悄悄往下撇，却没忍住，肩膀轻轻抖了一下——陈阳歪着头、瞪着眼的样子，活像只被雨淋湿的笨拙小鸭子，傻得有点可爱，又有点可怜。
“你幼不幼稚啊？”孟瑶终于抬起头，眼眶还有点泛红，显然没完全消气，可语气却软了不少，“别在这里装疯卖傻，影响别人学习，老师要是过来了，又该说我们捣乱了。”
“那你是原谅我了？”陈阳眼睛瞬间亮了，像点亮了两盏小灯，立刻直起腰，伸手就把塑料袋往孟瑶怀里塞，“这些都是你爱吃的！草莓软糖是今天刚进的货，我摸了还是凉的；笔记本上的猫咪，跟你上次说喜欢的布偶猫一模一样；还有薯片，是原味的，没放太多盐！”
孟瑶没接，却悄悄把语文课本往旁边挪了挪，给塑料袋腾了个不大不小的位置——算是默认收下了。陈阳见状，立刻笑得露出两颗小虎牙，转身就要往回跑，结果没注意身后的人，差点撞进刚走过来的林砚怀里。
“慢点跑，没人跟你抢糖吃。”林砚伸手扶住陈阳的胳膊，避免他摔个趔趄，眼神里满是“姨母笑”，嘴角还带着点无奈的笑意，“道歉成功了？看你这高兴的样，尾巴都快翘到天上去了。”
“那可不！”陈阳得意地扬了扬下巴，声音又大了起来，“我这招‘装疯卖傻’，可是我外公的独门绝招，百试百灵！下次你要是跟苏晚闹别扭，我也教你！”
“陈阳！”苏晚站在林砚旁边，听到这话，耳尖瞬间红了，连忙打断他，手里还攥着刚借的数学练习册，“别胡说八道。”她低头笑了笑，目光落在孟瑶身上——孟瑶正偷偷打开塑料袋，捏起一颗软糖，飞快地塞进嘴里，嘴角还沾了点粉色的糖屑，像只偷吃到蜜的小松鼠。苏晚忍不住小声跟林砚说：“其实孟瑶早就不生气了，刚才早读课，我还看到她偷偷看陈阳的塑料袋呢。”
林砚顺着苏晚的目光看去，刚好对上孟瑶偷偷抬起来的眼睛，两人相视一笑，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看热闹”的温柔。阳光透过窗户照在他们身上，把苏晚的发梢染成浅金色，林砚的侧脸线条也柔和了不少，连空气里都飘着淡淡的甜意。
而远处的走廊拐角处，夏栀悄悄收回了举在半空的手——她手里攥着一块包装精美的黑巧克力，是昨天特意去市中心的进口超市买的，包装纸上系着银色的丝带，还打了个小小的蝴蝶结。她本来想趁着课间人多，把巧克力塞给林砚，可刚走到走廊口，就看到林砚和苏晚站在一起的样子：林砚笑着听苏晚说话，苏晚低头时会下意识靠近林砚，两人之间的距离近得能闻到彼此身上的洗衣粉香味。
夏栀的手指慢慢收紧，巧克力的包装纸被捏出褶皱。她想起军训时林砚拒绝她的那句“暂时没打算谈恋爱”，想起刚才林砚看苏晚时，眼神里藏不住的温柔——那是她从未见过的样子，像春天的阳光，只洒在苏晚身上。心里像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有点酸，又有点涩，还有点说不出的空落落。
她悄悄把巧克力放进书包最深处，那里还藏着那封没送出去的粉色信封。转身往教室走时，走廊上的风吹过，带着香樟叶的清香，可夏栀却没心思闻——原来有些喜欢，从一开始就注定是一个人的兵荒马乱，就像她藏在日记本里的心事，只能自己在深夜里慢慢翻看，再悄悄收好。
课间的走廊格外热闹，刚上完数学课的同学三三两两聚在一起讨论题目，还有人拿着跳绳往操场跑。林砚刚把数学课本放进抽屉，就被陈阳拽着往厕所走——这家伙早读课喝了三瓶冰镇矿泉水，刚才数学课还偷偷举手请假，现在脸都憋红了，脚步飞快。
“大哥你是没看见，孟瑶刚才吃软糖的时候，嘴角沾了糖屑，我想帮她擦，她还瞪我！”陈阳一边走，一边用手比划着，眉飞色舞地复盘早上的“光辉事迹”，“不过她没把糖扔了，肯定是原谅我了！下次我再给她买别的口味的糖，把小卖部的软糖都包了！”
林砚无奈地摇摇头，伸手把陈阳快歪到肩膀上的书包带理好：“知道你厉害，不过以后别总用‘装疯卖傻’这招，要是孟瑶真生气了，可不是几颗糖能哄好的。而且你刚才说的话，别让孟瑶听见，不然她又该跟你吵架了。”
“放心吧！”陈阳拍着胸脯保证，两人刚好走进厕所。厕所里没什么人，只有最里面的隔间关着门，偶尔传来“吱呀”的轻响，应该是有人在里面抽烟。陈阳找了个靠里的位置站定，压低声音，却还是没管住嘴，凑到林砚耳边，用气音说：“对了大哥，我昨天在办公室门口，听到孟瑶奶奶跟老师说……说孟瑶爸妈不是出远门，是前几年出车祸走了，她奶奶一直瞒着她，对外都说‘去外地打工了’。”
他说着，语气里少了几分平时的跳脱，多了些愧疚，手指还无意识地攥紧了校服衣角：“我之前还拿‘爸妈不在身边’戳她痛处，现在想想，我真是混蛋。昨天我扇自己巴掌的时候，我外公还说我‘嘴欠迟早闯祸’，果然没说错。以后我肯定多让着她，再也不跟她吵架了，她要是被人欺负，我第一个上！”
林砚皱了皱眉，伸手拍了拍陈阳的胳膊，语气比平时严肃不少：“这事你自己知道就行，别到处说。孟瑶奶奶瞒着她，就是怕她受委屈，你要是嘴大说出去，让班里其他人知道了，指不定怎么议论她。你想想，要是有人拿你妈妈的事说闲话，你会怎么想？”
“我知道我知道！”陈阳连忙点头，声音压得更低了，几乎要贴在林砚耳朵上，“我就跟你一个人说，绝对不告诉别人！我昨天都扇自己三巴掌了，脸都肿了，怎么可能再犯傻？”
两人正说着，最里面的隔间突然传来一声轻微的“咳嗽”，声音不大，却像颗石子砸进平静的水里，吓得陈阳瞬间闭了嘴，身体都僵住了。林砚眼神一凛，朝隔间的方向看了一眼——那扇隔间门是坏的，门板上还刻着“李磊到此一游”的字样，正是学校里出了名的混混李磊常待的地方。这家伙平时总爱逃课躲在这里抽烟，还喜欢把耳朵贴在门板上偷听别人说话，班里不少同学的私事，都是被他传出去的，上次还有个女生因为他传的谣言，哭着请了半天假。
隔间里的李磊靠在门板上，手里夹着根没点燃的烟，指尖还沾着烟灰。刚才陈阳的话，他听得一清二楚——“孟瑶爸妈出车祸走了”“奶奶瞒着她”，这些话要是传出去，肯定能在班里掀起不小的波澜。他想起上次孟瑶不肯帮他抄作业，还跟老师告他“上课玩手机”，心里就憋着气。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悄悄掏出手机，在屏幕上敲了几行字，发给自己的“小弟”：“课间操前，把孟瑶爸妈的事传遍全校，让她知道跟我作对的下场。”
发完消息，他还故意用脚踢了踢门板，发出“咚”的一声轻响，像是在故意提醒外面的人“我听到了”。
林砚显然也想到了李磊的德性，脸色沉了下来，拉了拉陈阳的胳膊，用眼神示意他“赶紧走”。陈阳这才反应过来，脸色瞬间发白，脚步都有些发虚，连呼吸都变快了——他怎么忘了，李磊总躲在这里！要是孟瑶的事被他传出去，孟瑶肯定会哭，说不定还会再也不理他，那他之前的道歉就全白费了！
两人匆匆走出厕所，陈阳还心有余悸，拉着林砚的胳膊，小声问：“大哥，李磊会不会……会不会把刚才的话传出去啊？要是孟瑶知道了，肯定会恨死我的。”
林砚皱着眉，眼神凝重，四处看了看，确认李磊没跟出来，才压低声音说：“不好说。李磊最喜欢传别人的私事，以后你说话一定要注意，尤其是这种不能让外人知道的事，别在厕所、走廊这种公共场合提。我会盯着点他，要是他真敢乱传，咱们就先跟孟瑶坦白，再想办法澄清。”
走廊上的风透过窗户吹进来，带着几分凉意，吹得陈阳的校服衣角轻轻晃。陈阳攥紧了拳头，指甲都快嵌进掌心，心里满是后悔——刚才要是管住嘴，就不会给孟瑶惹来这么大的麻烦，也不会让自己陷入这种担惊受怕的境地。
而厕所最里面的隔间里，李磊已经收起手机，把烟叼在嘴里，用打火机点燃。烟雾弥漫开来，遮住了他脸上的笑意，却遮不住眼里的恶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