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小琴踩着高跟鞋的“哒哒”声消失在走廊尽头。
办公室里那股子浓郁的香水味，却久久没有散去，呛得人鼻子发痒。
祁同伟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毫不掩饰的轻蔑。
他走到窗边，推开窗户，让外面的新鲜空气流淌进来。
“赵瑞龙？赵公子？”
他嗤笑一声，自言自语。
“一个靠爹的二世祖，也配叫公子？”
“还鸿门宴，他有那个脑子吗？别到时候把自家房子给点了。”
他回到办公桌前，按下了内线电话。
“小王，进来一下。”
很快，一个戴着黑框眼镜，看起来文质彬彬的年轻人推门而入。
正是他的秘书，小王。
“厅长，您找我。”
“去，把汉东省下面各个市局的资料，尤其是人事档案，给我搬过来。”
祁同伟靠在椅子上，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击。
“我要看看，这帮家伙，到底有几个是真正在干活的。”
“好的厅长。”
小王点点头，正要转身出去。
“等等。”
祁同伟又叫住了他。
“再帮我办件事。”
“你给省检察院的梁群峰，梁老检察长打个电话。”
“就说我，他不成器的学生祁同伟，今天下班后，想去他家蹭顿饭，顺便汇报一下思想工作。”
小王愣了一下，随即立刻应道：“好的，我马上去办。”
小王走后，办公室里又恢复了安静。
祁同伟的目光，变得深邃起来。
很快，小王推着一辆小推车，将一摞摞厚厚的文件夹送了进来。
祁同伟没有废话，直接拿起最上面的一份，翻阅起来。
他看得很快，几乎是一目十行。
大部分人的档案，他都只是草草扫过，眼神里没有半点波澜。
这些人的履历，太“干净”了。
干净得就像一张白纸，按部就班，毫无亮点。
直到他翻到京海市公安局的档案时，手指的动作才停顿了一下。
一个名字，跃入了他的眼帘。
安欣。
祁同伟的嘴角，勾起了一抹饶有兴致的弧度。
“有点意思。”
他拿起安欣的档案，仔细地看了起来。
从警校毕业，就一头扎进了京海市最基层的派出所。
十几年如一日，没挪过窝。
这年头，耐得住寂寞，守得住初心的人，可比大熊猫还稀罕。
尤其是在京海那种龙潭虎穴一样的地方。
“能在泥潭里待这么久，还没被染黑，是个好苗子啊。”
祁同伟喃喃自语。
他欣赏这种人。
这种一根筋，认死理，为了心中的正义可以不顾一切的“傻子”。
他拿起桌上的红色电话，直接拨通了一个号码。
电话响了几声后，被接了起来。
“喂，哪位？”
一个沉稳的男声传来。
“孟德海同志，我是祁同伟。”
电话那头的孟德海明显一愣，语气立刻变得恭敬起来。
“祁厅长！您好您好！您有什么指示？”
“指示谈不上。”
祁同伟的语气很随意，就像在跟老朋友聊天。
“就是想跟你打听个人，顺便……跟你借个人。”
“您说，只要我们京海市局有，您随时调走！”
孟德海拍着胸脯保证。
“你们局里，是不是有个叫安欣的警察？”
孟德海心里“咯噔”一下。
安欣？
厅长怎么会知道他？
“是……是的，祁厅长。安欣是我们分局的一名刑警，工作能力很突出。”
他心里有些打鼓，不知道这位新官上任的厅长，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嗯，我看过他的档案了，很不错。”
祁同伟直接说出了自己的目的。
“我身边缺个秘书，我看他就挺合适。”
“你走一下程序，把他借调到省厅来。”
“什么？”
孟德海大吃一惊。
让安欣去当秘书？
那小子就是个犟驴，让他去搞人情世故，那不是要他的命吗？
“祁厅长，这……这恐怕不太合适吧？”
孟德海硬着头皮说道。
“安欣他……他性格比较直，不擅长处理文书工作，怕是会耽误您的事。”
祁同伟笑了。
“合不合适，我说了算。”
“我就是要他那个直性子。”
“孟德海同志，我这不是在跟你商量，这是命令。”
“你按借调程序办就行了。”
说完，祁同伟便挂断了电话，没有给孟德海任何反驳的机会。
……
省检察院，反贪局局长办公室。
陆亦可风风火火地闯了进来，俏脸上满是怒气。
“陈海！”
正在看文件的陈海被吓了一跳，抬起头。
“我的姑奶奶，你这是怎么了？谁惹你了？”
“除了你们那个好师兄，还能有谁！”
陆亦可把手机拍在桌子上。
“你自己看！”
陈海疑惑地拿起手机，屏幕上是一张照片。
照片里，是一栋占地面积巨大的豪华别墅，欧式风格，气派非凡。
“这是……哪儿？”
“还能是哪儿！你们那位新上任的祁厅长的大豪宅！”
陆亦可气不打一处来。
“你说说，一个公安厅长，他哪来这么多钱买这种房子？这不明摆着是贪污腐败吗？”
陈海的瞳孔猛地一缩。
他盯着照片看了许久，脸上的表情也变得凝重起来。
“他这是……一点都不避讳啊。”
陈海喃喃道。
他比陆亦可想得更深。
这么明目张胆地炫富，只有两种可能。
要么是蠢到家了。
要么，就是有恃无恐到了极点！
祁同伟显然不是蠢人。
“这家伙，是在向我们所有人示威啊。”
陈海的眼神冷了下来。
“他这是在告诉我们，他背后有人，我们动不了他！”
“那我们怎么办？就这么看着？”
陆亦可不甘心地问。
“等。”
陈海吐出一个字。
“等他露出狐狸尾巴。”
“他现在越是张扬，就越容易犯错。我们盯着他就行了。”
他把手机递还给陆亦可。
“把这张照片发给我。”
“干嘛？”
“发给一个比我们更急的人。”
陈海的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
很快，远在京城的侯亮平，手机震动了一下。
他拿起一看，是陈海发来的一张照片。
当他看清照片内容的瞬间，一股怒火直冲天灵盖！
照片上的别墅，他太熟悉了！
昨天晚上，他还在网上搜过！
价值几个亿！
他脑海里瞬间回响起妻子钟小艾昨天晚上说的话。
“没有证据，就是诽谤！”
“败坏祁师兄的名声！”
侯亮平的胸口剧烈起伏，眼睛都红了。
证据？
这就是证据！
铁证如山！
他恨不得立刻就申请调查令，飞回汉东，把那个道貌岸然的“祁师兄”给抓起来！
但是，理智最终还是战胜了冲动。
他死死攥着手机，指节泛白。
一张照片，说明不了资金来源。
这还不够。
还远远不够！
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但心里的那团火，却越烧越旺。
……
京海市公安局。
安欣被孟德海叫到了办公室。
局长安长林也在。
办公室里的气氛，有些严肃。
“安欣，省厅来了个通知。”
孟德海看着眼前的得力干将，表情有些复杂。
“点名要借调你，去给新来的祁厅长当秘书。”
安欣愣住了。
去省厅？
当秘书？
他的第一反应就是拒绝。
“我不去！”
他几乎是脱口而出。
“孟局，安局，我现在不能走！强盛集团的案子查到一半了，我一走，线索就全断了！”
孟德海叹了口气。
“这是省厅的命令，不是我们能决定的。”
一旁的安长林发话了。
他拍了拍安欣的肩膀。
“安欣，你先别急。”
“你好好想想，强盛集团的案子，为什么一直查不下去？”
安欣沉默了。
为什么？
因为阻力太大了。
保护伞太硬了。
“你在京海，撞得头破血流，也只能碰到一些小鱼小虾。”
安长林一针见血地指出。
“真正的大家伙，根子不在京海，在上面。”
“现在，给你一个去上面的机会，你为什么不要？”
安长林的话，如同一道闪电，劈开了安欣的思绪。
他猛地抬起头，眼神里充满了震惊。
“安局，你的意思是……”
“有时候，想要解决山脚下的问题，就得先站到山顶上去看看。”
安长林意味深长地说道。
“这或许是你打破僵局的唯一机会。”
安欣的心，剧烈地跳动起来。
他明白了。
他全都明白了。
他深吸一口气，对着两位领导，郑重地敬了一个礼。
“我服从组织安排！”
走出办公室，安欣的心情久久不能平复。
去省厅，或许真的是一个机会。
一个能将强盛集团连根拔起的机会。
只是，他心里还有一个巨大的疑惑。
新上任的祁同伟厅长，才来汉东几天？
他根本不认识自己。
为什么会偏偏点名，要借调自己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