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东,梁家。
客厅里的空气凝固了。
梁璐握着手机,整个人像是被抽走了魂,脸色惨白。
电话那头,是一个她这辈子都忘不掉的男人的声音,带着几分漫不经心的笑意。
“梁璐,好久不见。”
“晚上有空吗?我过来看看梁老师。”
“毕竟,我也算是他半个学生嘛。”
电话已经挂断,但那几句话却在梁璐的脑子里反复回荡。
他要来?
祁同伟要来!
“妈!”
梁璐发出一声尖叫,手里的手机“啪”地一声掉在地毯上。
正在修剪花枝的梁母手一抖,剪刀直接戳破了手指,鲜血冒了出来。
但她完全顾不上疼,急忙跑过来扶住摇摇欲坠的女儿。
“怎么了?小璐,出什么事了?”
“他……他要来了……”
梁璐嘴唇哆嗦着,话都说不完整。
“谁要来了?”
“祁……祁同伟!”
这三个字,像一个晴天霹雳,在梁家客厅炸响。
梁母的身体猛地一僵,脸上的血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去。
她瘫坐在沙发上,眼神空洞,嘴里喃喃自语。
“报应……报应啊……”
“这都是报应……”
她突然捂住脸,崩溃地痛哭起来。
“我们家到底造了什么孽啊!”
书房的门被推开,梁群峰坐着轮椅,自己滑了出来。
他曾经是汉东政法界的风云人物,如今却只能在这方寸之间活动。
他的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视线落在妻子和女儿身上。
“哭什么哭!像什么样子!”
梁群峰低喝道。
“他要来就让他来!”
“我倒要看看,他现在当上了公安厅长,是不是就能为所欲为了!”
梁璐擦了擦眼泪,扶着沙发站起来。
“爸,他就是来羞辱我们的!他就是故意的!”
梁群峰的眼中闪过一抹刻骨的恨意,他枯瘦的手死死抓住轮椅的扶手。
“羞辱?”
他冷笑。
“还怕他再来羞辱一次吗?”
他顿了顿,浑浊的眼睛里透出一股骇人的精光,压低了声音。
“我一直在想,当年那颗打中我膝盖的子弹,到底是从哪儿飞来的……”
“早不来,晚不来,偏偏在我把他下放之后来。”
“你说,巧不巧?”
梁璐和梁母同时倒吸一口凉气,难以置信地看着梁群峰。
这个怀疑,太过惊悚!
整个下午,梁家都笼罩在一片压抑的死寂之中。
保姆按照吩咐,准备了一桌丰盛的晚宴,可谁都没有心情动筷子。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墙上的挂钟,每一次滴答,都敲在梁家三口人的心上。
终于,门铃响了。
叮咚——
梁璐的身体猛地一颤。
梁母双手合十,嘴里不停地念叨着什么。
只有梁群峰,面无表情地转动轮椅,正对着大门的方向,眼神锐利。
梁璐过去开了门。
门口站着的,却不是他们预想中的那个人。
而是一个穿着制服,面带微笑的年轻男人。
“您好,请问这里是梁群峰老师家吗?”
年轻人礼貌地问。
梁璐皱眉:“你是?”
“您好,我是省厅的小王。”
年轻人自我介绍道,同时递上一个包装精美的果篮和几盒补品。
“我们祁厅长今天临时有个重要的会议,实在抽不开身。”
“特意嘱咐我,一定要代他来看望一下梁老师和师母。”
“厅长说,等他忙完这段时间,一定亲自登门拜访。”
小王一番话说得滴水不漏,脸上始终挂着职业化的微笑。
梁璐的脑子嗡的一下。
她全明白了。
耍猴呢。
祁同伟从头到尾就没打算来!
他就是故意打个电话,让梁家所有人提心吊胆,惶惶不可终日地等他。
然后,在最后一刻,派个秘书过来,轻飘飘地一句“有会”,就把他们全家给打发了!
巨大的羞辱感涌上心头,梁璐的指甲几乎要嵌进掌心。
但她脸上却不得不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这样啊……那真是太不巧了。”
“快请进,快请进。”
“替我们谢谢祁厅长,还这么惦记着我们。”
她咬着牙,把小王迎了进来,强撑着脸面,客气地接待着。
……
同一时间,山水庄园。
奢华的包厢里,气氛有些冷。
赵瑞龙把玩着一根顶级雪茄,却迟迟没有点燃。
他看了一眼手腕上的百达翡丽,眉毛拧成了一个疙瘩。
“这祁同伟什么意思?”
“这都几点了?耍我玩呢?”
坐在他对面的,是京州市中级人民法院的副院长,陈清泉。
陈清泉端着茶杯,手心直冒汗,脸上堆着谄媚的笑。
“赵公子,您别急。”
“祁厅长刚上任,肯定忙嘛,说不定是被什么紧急公务给绊住了。”
赵瑞龙把雪茄往桌上重重一放。
“公务?在我这儿,天大的事也得往后稍稍!”
“他一个新来的厅长,谱倒是不小!”
陈清泉见赵瑞龙发火,吓得一个哆嗦,赶紧转移话题。
“那个……赵公子,关于大风厂那块地……”
“您看,最近风声有点紧,最高法三令五申,要求规范司法程序,这案子要是判给你们山水集团,恐怕……”
他话还没说完,就被赵瑞龙冷冷地打断了。
“恐怕什么?”
赵瑞龙眯起眼睛,盯着陈清泉。
“老陈,你儿子在澳洲留学的钱,是我出的吧?”
“你老婆在香港买的那几个包,也是我安排人送的吧?”
“怎么?现在翅膀硬了?想跟我讲程序了?”
一连串的质问,让陈清泉的冷汗瞬间就下来了。
他脸上的肥肉颤抖着,连忙摆手。
“不不不,赵公子,您误会了!我不是那个意思!”
“您的恩情,我陈清泉一辈子都记在心里!”
“我就是怕……怕事情办不漂亮,给您添麻烦。”
赵瑞龙哼了一声,重新拿起雪茄。
“少废话。”
“我不管你用什么办法,一个星期之内,我要看到判决书。”
“就说大风厂股权质押违规,直接判给山水集团,走简易程序,速战速决。”
陈清泉面露难色,但看着赵瑞龙那不容置疑的眼神,他哪敢说个不字。
他一咬牙,点头哈腰地应承下来。
“是是是!您放心,赵公子!”
“保证完成任务!”
事情谈妥,陈清泉的心思又活络起来。
他搓了搓手,一脸猥琐地凑近赵瑞龙。
“那个……赵公子,听说山水庄园最近来了几个金发碧眼的留学生,英语教得特别好。”
“您看,能不能……也让我跟她们学习学习外语?”
这话说得隐晦,但在场的人都懂。
一旁侍立的高小琴,听到“学英语”三个字,眼中闪过一抹不易察觉的厌恶,但脸上依旧保持着完美的微笑。
她没有做声,只是静静地等待着赵瑞龙的指示。
赵瑞龙瞥了陈清泉一眼,不耐烦地挥了挥手。
“去吧去吧,让小琴给你安排。”
“学完赶紧滚蛋,别在这儿碍眼。”
“是是是!谢谢赵公子!”
陈清泉大喜过望,连忙跟着高小琴走出了包厢。
高小琴熟练地打了个电话,很快,一个身段妖娆的女人走了过来,领着陈清泉去了另一间房。
安排好一切,高小琴回到包厢,看到赵瑞龙的脸色比刚才更加难看。
很显然,祁同伟的爽约,让他彻底被激怒了。
赵瑞龙拿出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
“喂,爸。”
电话那头,传来一个沉稳的男声。
“瑞龙啊,什么事?”
“这个祁同伟,太不是东西了!”
赵瑞龙压着火气告状。
“我今天请他吃饭,他答应得好好的,结果到现在人影都没见着!把我们晾在这儿!”
“爸,这小子不识抬举,我看干脆给他点颜色看看!”
电话那头的赵立春沉默了几秒。
“瑞龙,你还是这么沉不住气。”
“祁同伟这个人,不简单。他能从一个山沟里的穷小子爬到今天的位置,靠的绝不是运气。”
“现在是非常时期,我们不能轻易树敌。”
“想办法拉拢他,如果拉拢不了,再想别的办法。”
“总之,不要主动跟他起冲突。”
赵瑞龙不服气地撇了撇嘴。
“拉拢?爸,这孙子油盐不进,怎么拉拢?”
“那是你的事。”
赵立春的语气不容置喙。
“记住我的话。”
说完,便挂了电话。
赵瑞龙把手机扔在桌上,胸口憋着一团火。
拉拢?
怎么拉拢?
他烦躁地抓了抓头发,目光在包厢里扫了一圈,最后落在了亭亭玉立的高小琴身上。
一个念头,在他脑海里逐渐成型。
对付男人,最好的武器,不就是女人吗?
对付祁同伟这种道貌岸然的英雄,一个漂亮又能干的女人,就是最好的糖衣炮弹。
赵瑞龙的嘴角,勾起一抹阴冷的笑。
他冲着高小琴招了招手。
“小琴,你过来。”
高小琴走上前,微微躬身:“赵公子,您有什么吩咐?”
赵瑞龙上下打量着她,眼神里充满了算计。
“祁同伟那边,你亲自去一趟。”
“想尽一切办法,给我找到他的把柄,抓住他的软肋。”
“我要让他,变成我们自己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