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介
小说《九省通衢》以其精彩的情节和生动的人物形象吸引了大量书迷的关注。作者“玉麒麟圣钦”以其独特的文笔和丰富的想象力为读者们带来了一场视觉与心灵的盛宴。本书的主角是圣钦,一个充满魅力的角色。目前本书已经连载,千万不要错过!
九省通衢小说章节免费试读
(起)
圣家被抄后的第三天,腊月二十六。
年关的喜庆气氛被高墙深深隔绝在外,偌大的宅院像一座冰冷的陵墓。积雪无人清扫,在庭院中堆积出凄清的白色。那日官差们留下的狼藉依旧,破碎的瓷片、散落的纸张、倾倒的家具,仿佛时间就在那一刻凝固了。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尘埃、冻土和未散尽的恐慌混合而成的沉闷气息。
圣夫人仿佛一夜间老了十岁,眼下的乌青浓得化不开,但她强撑着没有倒下。她换上了一身素净的棉布衣裙,发髻用一根银簪简单挽住,指挥着仅剩的一位老仆张妈和年迈的门房忠伯,默默收拾着残局。她的动作机械而缓慢,每一次弯腰拾起破碎的旧物,都像是在拾起一片片破碎的过往。
圣钦则变得异常沉默。他不再摆弄算盘,大部分时间只是抱着那本《九章算经》和那个冰冷的紫檀木匣,蜷缩在母亲卧室的炕角,眼神空茫地望着窗外灰白色的天空。父亲的离去、家族的骤变、母亲的泪水、官差的凶恶……这些画面在他脑海里反复交织冲撞,让他过早地尝到了世态的炎凉和命运的重量。那个数字构成的、清晰有序的世界崩塌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片他无法理解的混沌和恶意。
偶尔,他会无意识地用手指摩挲着木匣上那个复杂的“盐”字刻痕,试图感受其中可能隐藏的奥秘,但指尖传来的只有坚硬和冰冷。母亲那晚的话——“是能要人命,也能救人命的东西”——像一句谶语,盘旋在他心头。
张妈端来简单的米粥和咸菜,看着小主人这般模样,忍不住偷偷抹泪:“夫人,少爷这样下去不行啊,得想想法子……”
圣夫人接过粥碗,走到炕边,声音轻柔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钦儿,吃饭。”
圣钦抬起头,看了看母亲憔悴却异常平静的脸,默默地接过碗,小口小口地吃起来。粥是温的,但吃在嘴里却没什么滋味。
“娘,”他忽然低声问,声音有些沙哑,“爹……还能回来吗?”
圣夫人的手几不可察地抖了一下,她沉默片刻,替儿子捋了捋额前的碎发:“会的。我们要相信你爹。在那之前,我们得守住这个家,等他回来。”
她的语气很肯定,但圣钦却敏锐地捕捉到了她眼底深处那一闪而逝的绝望。
(承)
午后,天色愈发阴沉,似乎又一场大雪将至。
忠伯从前院急匆匆走来,脸色紧张,压低了声音对圣夫人道:“夫人,宋家的人来了,在门外叫嚷,说是…说是来收账的。”
圣夫人脸色一沉。祁县宋家,平遥另一大票号“日升昌”的东家,与圣家明争暗斗多年。父亲昨日提到的“祁县宋家”,果然这么快就按捺不住,要来落井下石了。
“来的谁?”圣夫人冷静地问。
“是宋家二爷,宋永年,带了好几个彪悍的家丁。”忠伯忧心忡忡,“怕是来者不善。”
圣夫人深吸一口气,整理了一下衣襟,对张妈道:“看好钦儿,别让他出来。”随即对忠伯说,“开门,请他们进来。”
她不能闭门不见,否则只会予人口实,招来更大的麻烦。
很快,一个穿着锦缎棉袍、围着狐裘领子、身材微胖的中年男子带着四个膀大腰圆的家丁闯了进来,正是宋永年。他脸上挂着虚伪的笑意,一双小眼睛却精光四射,毫不客气地打量着满院的破败景象,嘴角噙着一丝幸灾乐祸。
“哎哟,圣夫人,几日不见,府上这是……遭了灾了?”宋永年假惺惺地拱手,语气夸张。
圣夫人站在厅堂门口,身形单薄却挺得笔直:“宋二爷大驾光临,有何贵干?”
“呵呵,贵干不敢当。”宋永年从袖子里掏出一张纸,抖开,“年前宏远兄在我号里周转了一笔银子,说好腊月二十五连本带利还清。你看这白纸黑字,画押在此。如今宏远兄……呵呵,怕是顾不上这事了,宋某只好上门叨扰了。”
圣夫人目光扫过那张借据,数额不小,三千两。她心中冷笑,圣家虽非巨富,但也不至于在年关底下需要向对头借这么大一笔周转银子,这分明是父亲入狱前宋家做的局!
“宋二爷,借据真假暂且不论。”圣夫人声音平稳,“如今官府查封了我家所有账目现银,便是想还,也无钱可还。可否宽限些时日,待事情水落石出……”
“宽限?”宋永年打断她,脸上的笑意敛去,露出精明算计的本色,“圣夫人,不是宋某不通情理。这年关底下,谁家银钱不紧?况且,你们圣家现在这情况,‘水落石出’?哼,怕是石头沉下去就再也浮不上来了!今天这银子,必须拿到!”
他身后的家丁们配合地向前逼近一步,气势汹汹。
忠伯和张妈立刻紧张地挡在圣夫人身前。
躲在里屋门缝后的圣钦,小手紧紧攥成了拳头,指甲掐进了掌心。他看着宋家人那副咄咄逼人的嘴脸,一股混合着愤怒和无力的火焰在他胸腔里燃烧。他恨这些趁火打劫的人,更恨自己年幼无力,无法保护母亲。
(转)
就在气氛剑拔弩张之际,院门外又传来一个苍老却中气十足的声音:“永年!休得无礼!”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一位须发皆白、穿着体面老翁拄着拐杖走了进来,身后跟着一个小厮。竟是“蔚泰昌”的一位老相与,平遥城里有名的绸缎庄老板,赵老爷子。赵家与圣家是几辈子的交情。
宋永年见到赵老爷子,眉头微皱,但还是挤出一丝笑:“赵老,您怎么来了?”
“我再不来,你宋二爷是不是要把圣家这孤儿寡母生吞活剥了?”赵老爷子毫不客气,拐杖重重顿地,目光锐利地扫过宋永年手中的借据,“三千两?宏远什么时候找你借的钱?我前几日还与他吃茶,怎未听他提起周转不灵?”
宋永年面色有些尴尬:“这……私下周转,何必张扬?”
“私下周转?”赵老爷子冷笑一声,“我看是有人趁火打劫!圣家如今遭难,官府尚未定论,你们就迫不及待上门逼债,就不怕坏了平遥商帮‘诚信仁义’的名声?”
宋永年被说得脸上青一阵白一阵,强辩道:“赵老,话不能这么说!欠债还钱,天经地义!他圣家倒了霉,难道债就黄了?”
“债自然不会黄!”赵老爷子声音提高,“但凡事抬不过一个‘理’字!圣家如今确有难处,你若真念几分同行情谊,便宽限些时日,等衙门有了说法再说!若不然……”老爷子目光扫过宋永年带来的家丁,“老夫虽老,在这平遥城里倒还有几个能说道理的老朋友!”
宋永年眼神闪烁,显然有所顾忌。赵老爷子德高望重,在商界人脉颇广,为这点事彻底撕破脸并不划算。他沉吟片刻,悻悻地将借据收回袖中。
“好,既然赵老您出面说情,这个面子我宋某不能不给。”他皮笑肉不笑地对圣夫人道,“圣夫人,那就依赵老所言,宽限几日。不过,这利息可是照算的!我们走!”
说罢,带着家丁灰溜溜地走了。
宋家人一走,圣夫人紧绷的神经才稍稍放松,对着赵老爷子深深一福:“多谢赵世伯解围。”
赵老爷子连忙扶住她,叹气道:“侄媳妇,快别多礼。宏远的事,我都听说了,真是……飞来横祸啊!你放心,我这就去找几个老家伙联名上书知府衙门陈情!总不能由着那起子小人胡作非为!”
圣夫人眼眶微红,连连道谢。又寒暄几句,送走了仗义执言的赵老爷子。
经此一闹,院子里重新安静下来,但一种更深的疲惫和危机感笼罩下来。宋家今日虽被暂时劝退,但绝不会善罢甘休。三千两的债务像一把悬在头顶的利剑。而官府那边,依旧杳无音信。
(合)
夜幕再次降临。
圣钦躺在冰冷的炕上,辗转反侧。白天的屈辱、愤怒、无助感反复灼烧着他。他想起父亲,想起那个暗格,想起母亲的话。
突然,一个念头毫无征兆地闯入他的脑海——父亲最后说的“账本”,会不会不是指明面上的流水账,而是另有所指?那个暗格里的《九章算经》……父亲曾说过,真正的账,有时并不记在明面上。
他悄悄坐起身,看了一眼身旁似乎已经睡着的母亲,然后蹑手蹑脚地爬下炕,抱着那本古书,借着窗外雪地微光,再次溜进了父亲冰冷杂乱的书房。
他找到半截残烛,用火折子点亮。昏黄的烛光勉强照亮一小片区域。
他翻开了那本《九章算经》。书页泛黄,散发着陈旧的墨香和一丝若有若无的草药味(据说古人用以防蛀)。里面确实是深奥的算学问题和解法,勾股、方程、盈不足……密密麻麻的蝇头小楷和演算图示。
圣钦自幼接触算学,对这些内容并不完全陌生。他一页页仔细地翻看,手指抚过那些墨迹。起初,并无异常。直到他看到“衰分”一章某一页的边缘,有一行极细极淡的、与正文墨色略有差异的批注小字,像是不经意间滴落的墨点,细看却像是某种标记。
他的心猛地一跳。
他屏住呼吸,继续往后翻。在“商功”章里,又发现了几处类似的、看似随意的墨点或极短的划痕。它们似乎毫无规律,散落在不同的页脚、行间。
圣钦拿起书,凑到烛光下,凝神细看。他天生对图形和数字敏感,看着那些看似无序的标记,脑海里下意识地开始排列、组合……
忽然,他想起父亲曾经教过他的一种晋商票号内部传递密信时用的简易密码,与数字和页码有关!
他的心跳骤然加速。他尝试着将那些标记所在的位置,转换成数字,再对应到具体的页码和行数……
第一个标记,对应的是第三十七页,第七行。
他迅速翻到第三十七页,找到第七行。那一行写的是:“……置田十五亩,亩收麦六斗……”
这看起来只是一道普通的算题。
但他注意到,“亩”字右下角的那一点,墨迹似乎比别的字要稍微浓重一丝丝,几乎难以察觉。
鬼使神差地,他伸出指尖,轻轻按在那个墨点上。
没有任何反应。
他想了想,又尝试着用指甲轻轻刮了一下。
奇迹发生了!那一点墨迹竟然被刮掉了一点点,露出底下纸张原本的颜色,而在那下面,似乎隐藏着另一个极细小的符号——像是一个箭头,指向下一行某个字!
圣钦倒吸一口凉气,心脏狂跳起来!这根本不是一本简单的算学书!父亲用极其隐蔽的方式,在里面记录了别的东西!
他强压住激动,顺着箭头指示,找到下一个字,再次尝试……果然,又发现了一个隐藏的标记!
这需要极大的耐心和敏锐的观察力,但对于圣钦来说,这却像是一个为他量身打造的、充满挑战的谜题。他完全沉浸了进去,忘记了寒冷,忘记了恐惧,忘记了时间。
(悬念)
就在他顺着隐藏的线索,即将解读出第一组可能具有实际意义的字符时——
“咔哒。”
一声极其轻微的、并非来自书本的异响,突然从书房角落那个被官差砸坏了一半的多宝阁方向传来!
圣钦吓得浑身一僵,猛地吹熄了蜡烛,缩进书桌下的阴影里,心脏几乎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
黑暗中,他屏息凝神,听觉变得异常敏锐。
只听又是一声极轻的“窸窣”声,像是有人极其小心地在移动什么……
难道……这破碎冰冷的家里,除了他和母亲,还有别人?
是贼?是宋家去而复返派人来搜寻什么?还是……官府留下的暗哨?
无尽的恐惧瞬间攫住了他。他紧紧抱着那本蕴含着巨大秘密的《九章算经》,蜷缩在桌下,一动不敢动,连呼吸都几乎停止。
黑暗中,那细微的声响还在继续,越来越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