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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没走。
双腿一软，我顺着门框滑坐在地。
“你们不能这么对我！”
我声音嘶哑，带着自己都鄙夷的乞求，“我也是这个家的人！”
范文山面无表情，一瘸一拐地转身进了里屋。
再出来时，手里多了一个泛黄的旧账本。
“啪！”
账本砸在我面前，灰尘呛鼻。
“你自己看。”
他只说了四个字。
我的心脏被狠狠攥住。
手抖得不成样子，我翻开第一页。
我的字迹，我的名字。
那是我当年为了所谓的爱情，借下的第一笔高利贷。
“五万。”
后面是红色的指印。
我继续往后翻。
一笔又一笔，全是我的名字。
为那个女人买车的钱。
我在澳门输掉的钱。
我挥霍掉的，是我整个家庭的未来。
每一笔，都记录得清清楚楚，时间，金额，用途。
手指翻到后面，纸张更旧，字迹也换了。
上面的内容也变了。
“父亲，住院费，三千二百元。”
“母亲，抢救费，一万一千元。”
一行行冰冷的文字，一个个触目惊心的数字，砸得我头晕目眩。
我看见了，那最后的记录。
“父母，丧葬费，两万六千元。”
脑子嗡的一声，眼前发黑。
每一笔后面，都是两个名字。
颜秋华。
范文山。
我猛地抬头，难以置信地看着颜秋华。
那个曾经十指不沾阳春水，只会在琴键上跳舞的女人。
她的手垂在身侧。
关节粗大，皮肤皲裂，布满厚茧。
那双手，再也弹不了琴。
范文山的声音冰冷。
“这些债，一分都不少。”
“是你老婆，跟着我这个瘸子。”
“在工地上搬砖，在夜市摆摊，一分一分还清的。”
我嘴唇哆嗦，抓住最后一根稻草。
“我……那是为了爱情……”
话一出口，我自己都觉得可笑。
颜秋华突然笑了。
笑声很轻，却尖锐得刺穿了我的耳膜。
她眼底全是嘲弄。
“你的爱情？”
她重复着，屋里死寂。
“你的爱情，就是让你白发苍苍的父母，到死都没能闭上眼？”
“你的爱情，就是让你的妻子和年幼的儿子，为你背上这辈子都还不完的债？”
她的质问，一句比一句狠。
她向我走来。
我退无可退，后背抵住了墙。
她停在我面前，指着自己的头发。
满头银丝，刺得我眼睛生疼。
她的眼神终于变了。
是恨。
积压了二十年，要将我烧成灰的恨。
“范远舟。”
“你看清楚。”
“我这头银发，不是岁月染白的。”
她的声音在颤抖，带着泣血的控诉。
“是二十年前，在你带着那个女人远走高飞的那个晚上，一夜愁白的！”
我以为我只是犯了一个“男人都会犯的错”。
我以为我只是追求了真爱。
我以为时间会治愈一切，他们会原谅我。
直到现在我才知道，我不是犯错，我是犯罪。
我亲手杀死了父母的希望。
我亲手折断了妻子的翅膀。
我亲手毁掉了所有人的人生。
膝盖一软，我直直跪了下去。
“咚！”
额头重重磕在地面。
眼泪鼻涕糊了满脸，我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悲鸣。
“我错了……”
“我真的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