演武场上，死寂无声。
三千座黑铁山峦，沉默地矗立着。
曾经刻在骨子里的抓耳挠腮、上蹿下跳，仿佛被这身冰冷的星铁重铠，连同血脉里那万古的奴印，一同镇压、磨平。
只剩下山岳般的沉稳。
以及，深渊般的杀意。
石敢当站在队列最前，背脊挺得笔直，如一杆刺破苍穹的铁枪。
他双手死死按着一柄与他身高相仿的破甲巨弩，努力想摆出一副渊渟岳峙的宗师气度。
可惜，他屁股上那根不时兴奋到抽搐一下的尾巴，还是出卖了他此刻几乎要满溢出来的狂暴战意。
他感觉自己现在一拳，能把积雷山都给凿个对穿！
高台之上，牛魔王抱着手臂，看着下方这支脱胎换骨的军队，那双重燃了烈焰的眸子里，第一次流露出一丝真正的震撼。
他本以为，送出这三千套星铁重铠，已是天大的人情。
可现在看来，自己才是占便宜的那个。
这只猴子，他不是在练兵。
他是在，铸器。
用他那三千猴子猴孙为胚，以积雷山的星铁为骨，以那神秘的紫金妖力为火，铸一柄名为“妖族”的，足以改天换地的神兵！
就在此时，孙悟空的脑海中，冰冷的系统音如天宪般降临。
【检测到宿主麾下‘妖主亲军’已具雏形，‘鸿蒙妖主’威名初显！】
【主线任务发布：叩问天之痕，唤醒边界！】
【任务描述：北海非海，乃是此界天道崩碎时留下的第一道伤疤，亦是‘上界’道统入侵的最初缺口！那里，残留着此界最原始、最纯粹，也最混乱的法则碎片！】
【任务目标：抵达归墟之海，以‘鸿蒙妖主’之名，唤醒沉睡于此界边界的古老意志——太古之鲲！让这方天地，记起自己曾经的疆域！】
【任务奖励：万妖战旗解锁新权能——‘山河印’！鸿蒙不灭体修复进度+5%！】
孙悟空目光一凝，眼底深处，紫金色的火焰骤然跳动。
山河印！
这便是将那些如“风”、如“土”的古老意志，烙印于战旗之上的关键！
他压下心头的思绪，转头看向牛魔王。
“大哥，俺老孙，该走了。”
牛魔王没有挽留，只是将手中一枚漆黑的令牌抛了过来。
令牌非金非玉，入手冰凉，上面用最古老的妖文，刻着一个狂放不羁的“牛”字，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霸道。
“拿着。”
牛魔王的声音沉稳如山。
“北上三万里，是我积雷山的牧场，再往北，就是‘三不管’的烂泥地，妖魔鬼怪，魑魅魍魉，什么都有。”
“你带着兵，目标太大，遇上不开眼的，亮出这块牌子，就说是替我老牛去收租子的，能省不少麻烦。”
孙悟空咧嘴一笑，也不客气，直接揣进怀里。
“那俺就多谢大哥了。”
“少来这套。”
牛魔王摆了摆手，别过头去，望着北方那片灰蒙蒙的天，声音像是从喉咙里硬生生挤出来的。
“贤弟，你要是……死在那儿了。”
“俺老牛，会把你那根破棒子，熔了，铸成酒杯。”
“日日用它饮酒，也算……替这瞎了眼的天，敬你一杯。”
孙悟空一愣，随即哈哈大笑，笑声中满是冲天的豪气。
“好！那大哥你可得把酒准备足了！”
他猛地转身，面对着自己的三千铁甲猴兵，不再多说一个字。
只是将手向前，重重一挥！
“出发！”
“嗷——！”
一声压抑了许久的低吼，自三千喉咙中同时爆开！
没有妖云滚滚，没有上蹿下跳。
只有三千座黑色的铁山，迈开了整齐划一的步伐。
轰！
轰！
轰！
每一步落下，都让积雷山的大地为之颤抖。
那不是行军。
那是一场，移动的山崩！
***
北行的路，没有坦途。
越往北，天地间的生机就越是稀薄，那股子“佛道奴印”的腐朽气息，反而愈发浓重。
天空永远是灰蒙蒙的，像一块脏了的抹布。
大地干裂，布满深不见底的沟壑。
就在此时，孙悟空瞳孔骤然一缩。
他猛地勒停坐骑，抬起了手。
三千铁甲猴兵，令行禁止，瞬间止步，动作整齐划一得令人头皮发麻。
前方，地平线的尽头。
一片漆黑如墨的森林，像一道巨大的裂痕，横亘在天地之间。
那森林里，没有一丝风，没有一点声音。
只有死寂。
就在这片死寂的中央，一道身影，缓缓地，从大地之中“长”了出来。
他身形枯槁，穿着破烂的灰色布衣，皮肤是干裂的树皮，头发是纠缠的枯草。
他不是走出来的。
他就是这片荒芜大地的一部分，此刻，只是选择显现于此。
他身上没有任何妖气，也没有任何仙力，只有一股与这片残破天地同呼吸的，古老而麻木的悲怆。
“来者。”
他开口，声音像两块石头在摩擦，干涩，沙哑，却清晰地传入每一个猴妖的灵魂深处。
“止步！”
石敢当催动胯下巨兽，上前一步，手中巨弩对准那道身影，瓮声喝道：“你是什么东西？敢拦俺家大王的去路？”
那身影没有理会石敢当，他那双浑浊得看不见瞳孔的眼睛，只是静静地，看着孙悟空。
孙悟空摆了摆手，从坐骑上一跃而下，独自向前。
“你是谁？”
“吾名，守缺。”那身影回答。
守护这片残缺之地。
孙悟空笑了。
“俺老孙，孙悟空，花果山的。”
他指了指身后的大军。
“带我这帮不成器的孩儿们，去北海，熬一锅新汤。”
守缺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此地，乃归墟之界，天道之伤。”
“生灵入内，是对这片天地，最后的慈悲的亵渎。”
“我的规矩，便是让伤口，永远沉睡。”
他的每一个字，都仿佛在引动法则的共鸣，一股无形的、令人窒息的压力，瞬间笼罩了整个猴妖军阵！
“嗡……嗡……”
三千猴兵身上的星铁重铠，竟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哀鸣！
孙悟空歪着头，饶有兴致地打量着他。
“你的规矩，太老了。”
“这伤口，长得太久，已经和烂肉长在了一起，再不揭开，整片天地，就都废了。”
“废了，也比死了强。”
守缺的声音里，第一次出现了一丝情绪，那是一种近乎麻木的固执。
“不破不立！”
孙悟空的声音，骤然变得无比坚定，带着不容置疑的皇道威严。
“俺老孙来，就是要……”
“刮骨疗毒！”
“你？”
守缺浑浊的眼睛里，终于透出一丝审视，和一丝……冰冷到极点的审判。
“你和他们，有何区别？”
他缓缓抬起那根由石块和朽木拧成的拐杖，指向孙悟空。
“你身上，有天庭的铁锈味，那是窃贼的味道。”
“你身上，还有灵山的檀香味，那是伪神的味道。”
“你，孙悟空……”
守缺的声音，在这一刻，仿佛与整片残破的天地融为一体，化作了最终裁决！
整个世界，都在他的宣告下，为之共鸣！
“与入侵者，同罪！”
“当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