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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雪粒子打在脸上像细小的冰针,我拽着李雪在松林里深一脚浅一脚地跑,肋侧的伤口每一次拉伸都像被钝刀割开,血浸透了绷带,在雪地上拖出断断续续的红痕。身后的追兵嘶吼声越来越近,他们的军靴踩在冻雪上发出“咯吱”的脆响,节奏整齐得像台机器。小远被李雪紧紧抱在怀里,根须时不时向后甩出一道绿光,逼退缠上来的藤蔓,每一次绿光闪烁,他的小脸就白一分,嘴唇抿得像条细线——刚才在山洞里帮我压制伤口时,他的根须已经耗损了大半能量,此刻连抬手指的力气都快没了。

“这边!”李雪突然拐进一条被积雪填平的沟壑,沟底的枯枝划破了我的裤腿,露出里面渗血的伤口。她的呼吸带着浓重的白雾,军靴踩在冰壳上发出“咔嚓”的脆响,右胳膊的擦伤在奔跑中裂开,血顺着袖口滴在雪地上,在身后拖出细碎的红点。“我以前跟爸来这一带考察过,前面有片沼泽,能挡住他们。”

我回头望了眼,三个穿黑制服的替身正踩着我们的脚印追来,他们的左腿都有点跛——和小陈被麻醉针射中倒下的姿势一模一样,像是被设定好的程序。最前面那个替身的左脸纹路在雪光中泛着油亮的绿,嘴角那道烟头疤随着奔跑的动作上下跳动,和陈博士临死前的模样重叠在一起,让人胃里一阵翻涌。

“他们的动作……太整齐了。”我喘着气说,左肩的追踪纹路又开始发烫,像是有无数只蚂蚁在皮下钻,“是被远程操控的。”说话间,我摸出急救包仅剩的半瓶碘伏,往肋侧的伤口上倒了些,刺痛让我瞬间清醒了几分——这是最后一点消毒水了,再受伤就只能硬扛。

李雪突然停下脚步,从背包侧袋里摸出个油纸包,里面是半截炸药。“这是小陈在狼牙山仓库塞给我的。”她快速撕开油纸,露出里面泛黄的药捻,指尖冻得发僵,好几次都没捏稳,“他说‘以备不时之需’,没想到真用上了。”她的声音带着后怕,毕竟在矿场时她只接触过地质勘探设备,从没碰过这东西,“引线烧得快,我扔出去咱们就往芦苇丛钻。”

小远突然拽了拽我的衣领,根须指向沼泽中央:“下面……有东西在动。”他的声音细若蚊蚋,根须泛着微弱的绿光,显然没恢复力气。

没等我细问,追兵已经冲出松林。最前面的替身举起改装步枪,枪口喷出绿色的光束,打在旁边的树干上,木屑混着藤蔓的黏液飞溅。李雪猛地拉燃引信,将炸药扔向沼泽边缘的冰面,自己则连滚带爬地扑进芦苇丛。我抱着小远紧随其后,刚钻进芦苇,身后就传来“轰隆”一声巨响。

冰面炸开个大洞,黑色的淤泥裹挟着碎冰喷涌而出,瞬间将两个替身吞没。他们在淤泥里挣扎,绿色的纹路在黑泥中疯狂闪烁,却怎么也爬不上来,很快就被冻住的淤泥裹成了两个黑绿色的茧,只有指尖的藤蔓还在微微抽搐。

第三个替身及时停在边缘,右眼的镜片反射出我们的位置。他突然笑了,声音和陈博士如出一辙:“073的女儿,你以为能跑掉?你的纹路已经把坐标发给菌母了。”他抬手扯下左眼的伪装,露出里面蠕动的绿色肉芽,像一堆活的蛆虫,“这才是守望者的‘进化’——没有疼痛,没有恐惧,只有绝对的服从。”

小远的根须突然暴涨,绿光像鞭子般抽向替身的右眼。镜片应声碎裂,替身发出刺耳的尖叫,捂着眼睛后退,正好踩在刚才炸开的冰洞边缘。冰面再次裂开,他整个人坠了下去,只留下一只戴黑手套的手在冰外抽搐,很快也被淤泥吞没,手套上的银色螺旋在黑泥中闪了两下,彻底熄灭。

李雪从芦苇丛里爬出来,脸上沾着黑泥,军大衣的袖子被炸开的碎片划开个大口子,露出里面渗血的胳膊。她咬着牙撕下衣角,在伤口上草草缠了几圈,血很快就渗了出来,把灰色的布条染成深褐。“快走。”她接过小远,用袖子擦了擦他脸上的雪,“沼泽冻得不实,撑不了多久。”

我们沿着沼泽边缘的冻土带往前走,积雪没到膝盖,每一步都要耗费极大的力气。我的左肩越来越沉,那些淡绿色的纹路已经爬过锁骨,皮肤下隐约能摸到硬疙瘩,像是共生菌在结茧。小远靠在李雪怀里睡着了,根须搭在她的手腕上,绿光微弱得像随时会熄灭——他的根须能抑制共生菌,但每次使用都会耗损自身能量,刚才那一下几乎抽干了他的力气,再这样下去,恐怕撑不了多久。

“还有吃的吗?”李雪突然问,声音带着虚弱。她的嘴唇干裂起皮,刚才跑太快,水壶里的水早就喝完了,说话时嘴角的裂口渗出血丝。

我摸了摸背包,只摸到半包受潮的压缩饼干,还是从狼牙山带出来的,边缘已经发软,像块泡过水的纸。“只剩这些了。”我把饼干掰成三块,最大的一块递给李雪,“你抱着小远,消耗大。”

李雪没接,把小远的头往自己肩上挪了挪:“你伤重,你吃。”推让间,饼干屑落在雪地上,瞬间被风吹散。最后我们还是分着吃了,干硬的饼干剌得喉咙生疼,却没什么饱腹感,胃里空得发慌,只能靠意志力强撑。

走了大概两个小时,雪渐渐停了,远处的雾城轮廓越来越清晰。那座城市像被一个巨大的玻璃罩罩着,灰白色的雾气从高楼间的缝隙里涌出来,在半空凝成厚重的云,看不到一点灯光,死寂得像座坟墓。

“赵峰的日记里说,雾城三个月前就断了通讯。”我摸出那本被血水浸得发皱的日记,翻到最后几页,纸页边缘已经发脆,稍一用力就可能撕破,“他说这里的地下管道系统四通八达,是共生菌最适合繁殖的温床。”说话时,我下意识摸了摸左肩——那里的纹路又开始发烫,而且隐隐发痒,像是有东西要钻出来,抑制剂的效力恐怕快过了。

李雪突然指着前方的路牌,上面写着“雾城界碑 5km”,牌子被藤蔓缠了大半,绿色的黏液在雪地上积成小小的水洼,散发出淡淡的腥气。“界碑旁边应该有个检查站。”她拽着我往那边走,呼吸越来越急促,右胳膊的伤口大概又裂开了,每走一步都要皱下眉,“矿场的地图上标过,说不定能找到药和车。”

检查站的铁皮屋早就被掀了顶,里面散落着锈蚀的枪支和破碎的防护服,地上还有干涸的血迹,呈喷溅状,像是有人在这里被拖走。我在墙角找到个半埋在雪里的医疗箱,打开一看,里面只剩几支过期的抗生素和一卷发黄的纱布。“抗生素过期了,但纱布还能用。”我把药瓶扔回箱子,这些药对付普通感染或许还行,对共生菌感染根本没用——赵峰的日记里写过,共生菌会吞噬抗生素,反而会加速繁殖。

李雪突然“嘶”了一声,她正用雪块冰敷右胳膊的伤口,雪遇血化成黑水,在地上积成小小的水洼。伤口周围已经泛红发肿,边缘甚至有点发黑,显然是感染了。“得找酒精消毒。”她咬着牙说,额头上渗出细密的冷汗。

我在铁皮屋后面找到个储藏柜,锁早就被撬开了,里面堆着几桶柴油和半箱压缩饼干,还有一瓶没开封的碘伏。“运气不错。”我把饼干和碘伏扔给李雪,自己则抱起柴油桶晃了晃,里面大概还剩三分之一,“够我们找到车的了。”

李雪先用碘伏冲洗伤口,疼得她直抽气,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却硬是没吭声,只是咬着嘴唇,把小远抱得更紧了些。然后她用新纱布缠好,动作比在直升机上熟练了不少。“以前在矿场,小远总爱乱跑,经常磕伤。”她笑了笑,眼角却有点红,“那时候家里常备这些,没想到现在……”

小远被吵醒了,揉着眼睛要水喝。李雪从储藏柜里找到个军用水壶,灌了些融化的雪水,又往里面掺了点葡萄糖粉——这是从医疗箱底翻出来的,包装早就破了,但粉末还能吃。“慢点喝。”她喂小远喝了两口,剩下的递给我,“你流了不少血,补充点糖。”

水壶里的水带着股铁锈味,但喝下去喉咙里总算舒服了点。我撕开一包新的压缩饼干,这次没再推让,狼吞虎咽地吃了半块——身体的消耗实在太大,左肩的纹路又开始发烫,必须保持体力。走之前,我往背包里塞了四包压缩饼干和那瓶碘伏,又把柴油桶里的油倒进两个空水壶——物资必须省着用,谁知道下一个补给点在哪里。

李雪突然盯着墙上的一张布告。布告是打印的,边角已经被风雪撕得破烂,上面贴着几张照片,都是穿着白大褂的人,标题写着“雾城生物研究所人员名单”。李雪的手指停在最下面一张照片上,那是个戴眼镜的中年男人,嘴角有颗痣,和李雪下巴上的痣位置一模一样。

“是我爸。”她的声音发颤,指尖摸着照片上的人,指腹蹭过照片边缘的折痕,“他果然在这里工作过。”照片下面的名字是“李建国”,职务栏写着“共生菌基因研究员”。

我突然想起培养舱里那份实验报告上的“星轮花种子……第73次融合实验”,还有父亲矿场的编号073。难道父亲和李雪的父亲,都参与了同一个实验?

钢笔突然在怀里震动起来,笔帽上的螺旋图案亮得刺眼。我掏出钢笔,发现笔尖正对着检查站后面的一栋小楼,那里的烟囱冒着微弱的白烟——在这座死寂的城市边缘,有烟就意味着有人。

“那边有人。”我拽着李雪往那边走,钢笔的震动越来越频繁,像是在指引方向。

小楼的门虚掩着,推开门时发出“吱呀”的声响,惊得屋檐下的冰棱“啪嗒”掉了一根。屋里弥漫着煤烟味和消毒水的混合气味,墙角的铁炉烧得正旺,旁边的木板床上躺着个裹着军大衣的人,听到动静猛地坐了起来,手里的猎枪瞬间对准我们。

“别开枪!”我连忙举起手,“我们是从狼牙山来的,找赵峰的战友。”

那人放下枪,露出张布满皱纹的脸,左眉上有道疤痕,和赵峰日记里夹着的那张合影上的人一模一样。“赵峰他……”老人的声音沙哑,带着期待。

我把赵峰的日记递给他,他翻到最后一页,看到赵峰写的“若我牺牲,托老郑照顾林薇”,突然老泪纵横,用袖子擦了擦眼睛:“这混小子……还是这么犟。”

他叫郑国强,是赵峰在雾城的联络人,以前也是军人,因为腿伤退役后留在检查站。“三个月前,雾城突然爆发共生菌感染,”郑国强给我们倒了杯热水,杯子边缘结着厚厚的茶垢,“一开始只是少数人皮肤发痒,后来就开始长出藤蔓,政府派来的医疗队根本控制不住,最后只能封城。”

“那‘菌母’呢?”我追问,钢笔还在发烫,左肩的纹路也跟着隐隐作痛。

郑国强的脸色沉了下去:“那东西就藏在地下管道里。它能控制所有被感染的人,让他们变成没有思想的傀儡。我们叫它‘织网者’,因为它的藤蔓能像网线一样连接所有共生体,共享意识。”他指了指窗外的雾城,“那些雾,都是它释放的孢子形成的,吸入多了,就会被它控制。”他顿了顿,看着我的左肩,“你也被感染了?”

我点点头,把陈博士划伤我的事说了一遍。

“这纹路是追踪器,也是共生菌的‘引导线’。”郑国强从床底下拖出个木箱,里面装着几瓶蓝色的药剂,瓶身贴着标签,写着“抑制剂 实验型”,“这是赵峰留下的,能暂时压制共生菌扩散,但不能根除。”他递给我一瓶,“每天注射一次,能撑到找到血清。”

我看着药剂瓶上的标签,发现角落用小字标着“星轮花提取液 实验编号73”,心里猛地一震——和父亲的实验编号一样。

李雪突然“啊”了一声,小远不知何时醒了,根须指着郑国强的腿。他的裤腿下露出一截金属支架,支架上缠着绿色的藤蔓,却没有侵蚀金属,反而像是在给支架提供动力,随着他的动作轻轻摆动。

“老毛病了。”郑国强笑了笑,拍了拍腿,“上次跟赵峰执行任务,被共生体咬了一口,只能截肢。没想到这藤蔓还挺有用,能帮我走路。”他给李雪也拿了瓶抑制剂,“你胳膊上的伤口沾了绿汁,也得预防着。这玩意儿厉害得很,沾上一点就可能被感染。”

李雪接过药剂,却没立刻用,只是把小远抱得更紧了。小远的根须扫过药剂瓶,突然亮了一下,像是在排斥什么,嘴里嘟囔着:“苦……不好。”

屋外突然传来汽车引擎的声音,由远及近,轮胎碾过积雪的“咯吱”声格外清晰。郑国强瞬间抓起猎枪,示意我们躲到里屋:“是守望者的巡逻车。他们每天这个时候都会来界碑附近搜查,没想到今天来得这么早。”

我透过门缝往外看,三辆黑色越野车停在检查站门口,下来十几个穿黑制服的替身,左脸的纹路在雾中泛着绿光。为首的那个手里拿着个平板电脑,屏幕上显示着一个红色的光点,正在缓慢移动——那位置,正是我们所在的小楼。

“他们找到这儿了。”李雪的声音发颤,抱着小远往后退,右胳膊的伤口因为紧张又开始疼,她下意识地按住纱布,指节泛白。

钢笔突然在怀里震动起来,笔帽上的螺旋图案亮得刺眼。我掏出钢笔,发现笔尖正对着里屋的墙壁,那里的石灰簌簌落下,露出后面的一块金属板,板上有个和笔帽形状吻合的凹槽。

“是赵峰留下的暗门。”郑国强眼睛一亮,“他说过,要是有紧急情况,就用‘钥匙’打开。”

我把钢笔插进凹槽,“咔哒”一声,金属板缓缓移开,露出后面的通道,里面漆黑一片,只能闻到泥土的气味。“下去。”郑国强推了我们一把,“通道直通雾城的地下管道,你们去找‘逆生血清’,我来拖住他们。”他把剩下的抑制剂都塞进我背包,“这是最后的存货了,省着点用。”

“那你怎么办?”李雪问。

郑国强拍了拍猎枪,笑了笑:“我这把老骨头,还能拉几个垫背的。记住,血清在生物研究所的地下三层,藏在恒温培养箱里,需要小远的根须激活——赵峰说过,那血清是用‘逆生体’基因做的,只有小远能启动。”

屋外传来踹门的声音,还有替身们沙哑的呼喊:“搜!仔细搜!”

“快走!”郑国强把我们推进通道,关上金属板的瞬间,我听见他拉动枪栓的声音,还有一声响亮的“滚出去”,紧接着是枪声和惨叫声。

通道里一片漆黑,只能听见彼此的呼吸声和脚步声。我的左肩越来越疼,赶紧从背包里拿出抑制剂,往胳膊上注射了一针。冰凉的液体进入血管,那些淡绿色的纹路果然暗了下去,疼痛也减轻了不少,但头晕感却涌了上来——这抑制剂有副作用,赵峰的日记里提过,只是我刚才没注意。李雪也给自己注射了一针,脸色好看了些,但眼底的疲惫更重了。

小远的根须突然亮了起来,绿光照亮了前方的路,那是一条向下延伸的阶梯,墙壁上布满了抓痕,像是有人在这里奋力攀爬过,有些抓痕里还嵌着绿色的藤蔓碎片。我们沿着阶梯往下走,每一步都很小心,阶梯上结着薄冰,稍不注意就会滑倒。

“钢笔呢?”李雪突然问,声音在通道里回荡。

我摸了摸口袋,发现钢笔还插在凹槽里没拔出来。“忘拿了。”我心里一沉,那不仅是父亲的遗物,还是打开暗门的钥匙,更是可能和血清有关的线索。没有钢笔,我们怎么启动血清?

小远的根须突然指向阶梯下方,绿光中隐约能看见无数条藤蔓,它们从管道的缝隙里钻出来,在半空织成一张巨大的网,网上挂着密密麻麻的人影,都是被共生菌控制的傀儡,眼睛泛着浑浊的绿光,四肢以诡异的角度扭曲着,却一动不动,像挂在蛛网上的昆虫标本。有些傀儡的胸口还别着工作证,能看清“雾城生物研究所”的字样,显然是这里的研究员。

“是菌母的‘意识网’。”李雪的声音带着恐惧,她下意识地捂住小远的眼睛,“赵峰的日记里写过,它就是靠这个控制全城的——所有被感染的人,意识都会被它吞噬,变成供它驱使的傀儡。”她从背包里掏出最后半包压缩饼干,塞给我一块,“补充点体力,下面不知道有什么。”

我咬了口饼干,干硬的口感让我清醒了几分。左肩的纹路虽然被压制住了,但那种被追踪的感觉还在,像是有双眼睛在暗处盯着我们。阶梯很陡,大概有百余级,走到底时,我的膝盖已经开始发酸,李雪的呼吸也越来越重,抱着小远的胳膊微微发抖。

阶梯的尽头是一扇铁门,上面挂着把生锈的锁,锁芯里缠着几根干枯的藤蔓。李雪刚想用消防斧劈开,小远的根须已经缠了上去,绿光闪过,锁芯“咔哒”裂开,藤蔓瞬间化为灰烬。他的脸色更白了,靠在李雪怀里,连睁眼的力气都快没了。

“还能撑住吗?”李雪轻声问,声音里满是心疼。

小远点点头,根须却无力地垂了下来:“姐……我没事……”

门后是条宽敞的地下管道,高约三米,宽五米,墙壁上的应急灯发出惨淡的红光,将我们的影子拉得很长,像贴在墙上的怪物。管道深处传来“滴答”的水声,还有某种巨大生物呼吸的声音,低沉而缓慢,每一次吸气都带着潮湿的腥臭味。我们的水壶已经空了,只能忍着口渴往前走,每一步都小心翼翼——剩下的物资不多了,必须节省体力,抑制剂也只剩最后两支,不到万不得已不能用。

管道两侧的墙壁上布满了绿色的黏液,像某种生物的唾液,踩上去黏糊糊的,还带着温度。每隔一段距离,就有一个岔路口,岔口上方挂着褪色的牌子,标注着通往不同区域的方向。李雪凭借矿场勘探的经验,辨认着管道的走向:“按地图上的比例,生物研究所应该在东北方向,跟着这个‘生’字标识走准没错。”

走了大概半小时,管道里的藤蔓越来越多,它们从四面八方涌来,像一条条绿色的蛇,却在距离小远一米远的地方停住了,像是畏惧他的绿光。有些藤蔓上还挂着破烂的防护服,上面沾着干涸的血迹,显然有人在这里挣扎过。

“小心点。”我拽住李雪,指着前方的地面,那里有一滩新鲜的绿色黏液,还在微微颤动,“刚过去没多久。”

话音刚落,红光中突然出现一个巨大的阴影,盘踞在管道的交汇处,像一头蛰伏的巨兽。那阴影随着呼吸的节奏缓缓起伏,每次起伏都带动周围的藤蔓跟着摆动,发出“沙沙”的声响。

我们放慢脚步,躲在一根锈蚀的管道后面,悄悄探头观察。那是一团由无数藤蔓交织而成的肉球,直径足有十米,表面布满了人类的眼球,大小不一,都在死死地盯着管道入口的方向,瞳孔里映出我们模糊的影子。眼球之间的缝隙里,伸出无数条带吸盘的触须,正缓慢地蠕动着,吸盘里吸着被共生菌包裹的人类,他们的身体已经半透明,能看见里面流动的绿色液体,像在母体中孕育的幼崽。

“这就是……菌母?”李雪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右胳膊的伤口又开始渗血,她下意识地按住纱布,指节泛白。

菌母似乎察觉到了动静,最中间的那颗眼球突然转向我们,瞳孔里的影子瞬间清晰。紧接着,所有的眼球都转了过来,无数双眼睛聚焦在我们身上,看得人头皮发麻。

“林薇。”一个混合着无数人声音的腔调响起,像是有上百个人同时说话,震得管道嗡嗡作响,墙壁上的灰尘簌簌落下,“你终于来了。”

我举起消防斧,却发现左肩的抑制剂效力似乎在减退,那些淡绿色的纹路又开始发烫,顺着血管往心脏的方向爬。“你认识我父亲?”我的声音因为紧张而发哑,口干舌燥得厉害,只能咽了口唾沫润喉。

“认识?”菌母的声音里带着诡异的笑意,无数条触须突然指向管道壁,那里的藤蔓自动退开,露出后面的一块金属板,上面刻着密密麻麻的名字,最顶端是“林辰”——我父亲的名字,下面是“李建国”,再往下是数十个陌生的名字,每个名字后面都标着编号,父亲的编号正是073。

“他们都是我的‘奠基者’。”菌母的触须轻轻拂过父亲的名字,金属板上立刻渗出绿色的黏液,“你父亲的星轮花基因,李建国的共生菌变异公式,缺一不可。没有他们,就没有我。”

李雪突然踉跄了一下,差点摔倒:“你把我爸怎么了?”

“他很好。”菌母的瞳孔里闪过李建国的身影,他穿着白大褂,正在实验室里记录数据,脸上带着狂热的笑容,“他自愿成为‘意识载体’,现在是我的一部分,永远不会衰老,不会死亡,能永远活在他的研究成果里——这不是他一直追求的吗?”

“疯子!”我挥斧砍向最近的一条触须,斧头劈在藤蔓上,发出“噗嗤”的闷响,绿色的黏液溅了我一身,带着浓烈的腥臭味。那些黏液落在皮肤上,像被强酸腐蚀般刺痛,左肩的伤口更是疼得钻心,仿佛有无数根针在扎。

“反抗是没用的。”菌母的触须猛地缠上我的脚踝,吸盘死死地吸住皮肤,我能感觉到共生菌正顺着毛孔往里钻,带来一阵刺骨的寒意,“你的纹路已经和我同步了,就像你父亲当年一样。他也是这样,从抗拒到接受,最后成为我的一部分。”

“放开她!”李雪突然捡起地上的一根钢筋,那是从管道支架上掉下来的,上面还沾着铁锈。她朝着触须狠狠砸去,钢筋上沾着刚才洒出的柴油,她摸出火柴,“噌”地一声点燃,火苗瞬间窜起,烧得触须发出“滋滋”的声响,黏液滴落在地,燃起蓝色的小火苗。

触须猛地松开,我踉跄着后退,趁机往身上泼了点柴油——这是刚才从检查站带的,本来想找车时用,现在倒成了武器。菌母发出刺耳的尖叫,无数只眼球同时转向李雪,瞳孔里映出熊熊火光,藤蔓像潮水般朝她涌去。

小远的根须突然暴涨,绿光像一张网罩住我们,将扑来的藤蔓烧成灰烬。他的脸色白得像纸,嘴唇发紫,根须上甚至出现了细小的裂纹,显然已经到了极限。“姐……走……”他推了李雪一把,根须却依旧死死地挡在我们身前,绿光越来越弱。

“不能走!”我突然想起郑国强的话,“血清在生物研究所地下三层,说不定就在这附近!”我扫视着管道四周,发现菌母盘踞的位置正好是三条管道的交汇处,其中一条管道壁上贴着块褪色的牌子,写着“通往生物研究所 地下三层”,箭头指向菌母身后的方向。

菌母似乎听懂了我的话,所有的触须突然都指向那条管道,藤蔓像潮水般涌过去,瞬间将入口堵得严严实实,形成一堵绿色的墙。“你们找不到的。”它的声音里带着得意,“那血清是用‘逆生体’的根须提炼的,没有小远,你们拿到也没用。而且,没有我的允许,谁也别想靠近那里。”

“小远就是逆生体?”李雪的声音发颤,她终于明白为什么守望者一直追着小远不放,也明白父亲的研究到底是什么——他创造了能对抗共生菌的“解药”,却也可能亲手制造了灾难。

“他是李建国最成功的实验品。”菌母的瞳孔里映出小远小时候的样子,他在矿场的草地上奔跑,根须像小草般从手心冒出来,“融合了星轮花和共生菌的基因,既能抑制共生菌,又能与之共存……可惜,李建国太贪心,想毁掉我,才让你们带着他跑了。”

左肩的疼痛越来越剧烈,我知道抑制剂已经失效了。如果再不想办法,我可能会变成那些傀儡中的一个。我摸出最后一瓶抑制剂,却没有注射——留着,或许有更关键的用处。

“李雪,带小远走!”我把消防斧塞给她,自己则掏出打火机,拧开柴油壶的盖子,“我引开它!那条管道入口在它身后,你们趁机过去!”

“不行!”李雪抓住我的胳膊,她的手心滚烫,“要走一起走!你一个人怎么对付它?”

“没时间了!”我指着小远,他的根须已经开始变得透明,绿光微弱得像风中残烛,“他撑不了多久了!你找到血清,才能救他,救所有人!”我猛地推开她,往相反的方向跑去,同时将柴油泼向身后的藤蔓,“菌母!你的对手是我!”

“拦住她!”菌母嘶吼着,无数触须朝我扑来,像一张巨大的网。我划燃火柴,扔向身后的柴油,火苗瞬间窜起,形成一道火墙,暂时挡住了追兵。但我知道,这只是暂时的——菌母的藤蔓在火中依旧在蠕动,很快就能穿透火焰,它们不怕火,只是暂时被高温阻挡。

左肩的纹路已经爬到了胸口,我能感觉到意识开始模糊,父亲的脸在眼前闪来闪去,他在实验室里对我笑:“薇薇,共生菌不是怪物,是人类进化的钥匙……”

“你错了!”我嘶吼着,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冲向菌母的主体,“进化不是吞噬!”

就在触须即将缠上我的瞬间,我猛地将最后一瓶抑制剂砸向菌母最中间的眼球。蓝色的药剂泼在眼球上,发出“滋滋”的声响,那只眼球瞬间爆裂开,绿色的黏液溅了我一脸,带着浓烈的腥臭味。

菌母发出震耳欲聋的尖叫,整个管道都在摇晃,应急灯“啪”地一声熄灭,陷入一片漆黑。我趁机滚到旁边的管道缝隙里,蜷缩起来,忍着剧痛和眩晕,听着外面藤蔓疯狂扭动的声音,还有李雪带着小远冲向那条管道的脚步声。

“林薇!我们在里面等你!”李雪的声音越来越远,带着哭腔。

我闭上眼,嘴角却扬起一丝笑意。

一定要找到血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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