屈辱。
无尽的屈辱，像潮水一般，淹没了白楚楚。
她站在顾晚面前，感受着来自四面八方的目光——陆老爷子的威严，陆时宴的挣扎，王秀莲的怨毒，以及顾晚那居高临下的、淡漠的审视。
每一道目光，都像一把刀，割在她的心上。
她，白楚楚，京圈里众星捧月的公主，何曾受过这等奇耻大辱？
要她向顾晚下跪道歉？
这个念头，就像一条毒蛇，啃噬着她的理智和骄傲。
可是，她能怎么办？
陆老爷子的话，就是圣旨。陆时宴……他终究还是没能护住她。
白楚楚的指甲，已经深深地陷入了掌心的嫩肉里，渗出了血丝，她却感觉不到丝毫疼痛。身体上的痛，远不及心里的万分之一。
她深吸一口气，眼中闪过一丝决绝。她知道，今天这一跪，是躲不掉了。
但她绝不会让顾晚好过！
她要在下跪的瞬间，装作被顾晚推倒，再狠狠地摔在地上，最好能见血，把所有的脏水，再重新泼回到顾晚的身上！让所有人都看看，顾晚是多么的得理不饶人，多么的恶毒！
打定了主意，白楚楚的身体，开始缓缓地、不情不愿地弯曲。她的膝盖，带着千钧之重，向着冰冷的大理石地面沉去。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等待着这场闹剧的最终结局。
陆时宴的拳头，在身侧紧紧地攥着，手背上青筋暴起。他死死地盯着白楚楚那柔弱而倔强的背影，心如刀割。
然而，就在白楚楚的膝盖即将触碰到地面的那一刹那——
“算了。”
一道清冷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了每个人的耳朵里。
是顾晚。
白楚楚的动作，猛地僵住。她抬起头，难以置信地看着顾晚。
只见顾晚向前一步，走到她的面前，微微俯身。她的脸上，没有胜利者的得意，也没有丝毫的快意，只有一片淡漠，仿佛在看一件与自己无关的物品。
她用只有两个人能听见的声音，在白楚楚耳边轻声说道：“你的膝盖太脏，我怕你跪脏了我的地毯。”
轰！
白楚楚的脑子里，像是有什么东西炸开了。
这句话，比让她当众下跪，还要羞辱一万倍！
她是在说，她白楚楚，连给她下跪的资格都没有！
“你……”白楚楚的脸色瞬间涨成了猪肝色，气得浑身发抖。
顾晚却不再看她，直起身子，目光越过她，看向了脸色同样难看到了极点的陆时宴。
“而且……”她话锋一转，声音不大，却足以让在场的每一个人都听得清清楚楚，“你的人，你护着。但我的人，我也会护着。”
她的声音，掷地有声，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不容置喙的强势。
“阿四。”顾晚淡淡地开口。
一直候在偏厅门口的阿四，立刻像一道黑色的闪电，无声无息地出现在了顾晚的身后。他那强大的、如同实质般的气场，让整个客厅的温度都仿佛下降了几度。
“从今天起，阿四会24小时跟着我。”
顾晚的目光，像利剑一样，缓缓扫过王秀莲，扫过陆瑶，最后，定格在白楚楚那张因愤怒和屈辱而扭曲的脸上。
“谁再敢动我一根手指头，我不能保证，他会做出什么事。”
这不是请求，不是商量，而是宣告。
是女王，在宣告她的主权和底线。
她拒绝了白楚楚那场注定充满算计和虚伪的“屈辱”道歉。
因为，她已经不屑于此。
她用一种更高级、更彻底的方式，将“胜利”的果实最大化。她要的，从来就不是敌人虚伪的膝盖，而是让他们从心底里感到恐惧，再也不敢轻易招惹她。
这，才是真正的降维打击。
整个陆家客厅，陷入了一片死寂。
所有人都被顾晚这番话震住了。
陆老爷子看着顾晚，那双深邃的眼中，第一次露出了真正的、毫不掩饰的欣赏。他知道，陆家，小瞧了这个孙媳妇。她不是一只逆来顺受的绵羊，而是一头被唤醒的、拥有锋利爪牙的雌狮。
王秀莲和陆瑶，则像是被掐住了脖子的鸡，张着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她们看着站在顾晚身后，如同守护神一般面无表情的阿四，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直冲天灵盖。
动她一根手指头？
她们毫不怀疑，那个男人，真的会扭断她们的脖子。
而陆时宴，他怔怔地看着顾晚，心中翻江倒海。
曾几何时，她也是这样，站在他身后，用依赖的、爱慕的眼神看着他，将他视作自己的全世界。
可现在，她的身边，站了另一个男人。一个强大、忠诚、只听命于她一人的男人。
她不再需要他的庇护了。
她用最决绝的方式，斩断了他们之间最后一丝联系，建立起了属于她自己的、坚不可摧的王国。
一股强烈的、名为“失控”的恐惧，第一次，攫住了陆时宴的心脏。
他意识到，有什么东西，从他生命里被永久地剥离了。
有什么东西，永远地改变了。
顾晚没有再给任何人反应的时间。
她甚至没有再看陆时宴一眼，仿佛他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背景板。
“我们走。”
她淡淡地对阿四说了一句，然后转过身，在陆家所有人复杂、震惊、怨恨的目光中，踩着从容不迫的步伐，潇洒上楼。
阿四面无表情地跟在她身后，像一位最忠诚的骑士，守护着他的女王。
直到顾晚的背影消失在楼梯的拐角，陆时宴才猛地回过神来。
他看着她消失的方向，心脏的位置，传来一阵阵尖锐的、陌生的刺痛。
他知道，这个家，从此再无宁日。
而这一切，似乎才刚刚开始。
他第一次，为自己过去两年的所作所为，萌生出了一丝……悔意。